她跟了褚玄机的这些日子,学得最深刻的一点就是——人要学会便宜行事,为了把事情做好,可以把规矩暂且放到一旁。
现下的徐灵素,已不是几日前和外男说一句话都会颤抖害羞的徐灵素了。
苏怀忠慢慢平息着怒火,斜瞄着徐灵素。
这些日子他与褚玄机不大对付,徐灵素时时伺候在褚玄机身边,她不可能不知道。
那她摆出这一副来做客的样子,是什么意思?难道……苏怀忠皱成一团的眉头慢慢松开,他讥诮地冷哼了一声,看来他那个大嫂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山庄里的东西,多朴实无华。
苏怀忠从桃木柜子里,取了一套白瓷的茶杯,在圆桌前坐下,“徐姑娘突然拜访苏某,不知有何要事?”
徐灵素正想着梦中她与褚玄机师徒二人亲密无间时,褚玄机手把手见她识别草药的场景。
苏怀忠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徐灵素晃过神来,面上露出一丝怅然若失。
苏怀忠到底在苏府当过七八年的主人,大大小小的生意做过不少,见徐灵素脸上有了犹豫之色,苏怀忠撩了袍子坐下,“此一时彼一时,徐姑娘有话请快说,过了这一刻,苏某可就不配合了!"
苏怀忠说这话,是有意逼迫徐灵素下决定。
却让徐灵素想起梦中的其他场景,她目光微微一颤。
是啊,此一时彼一时!
褚玄机收她为徒,虽依赖她,却从不重视她,当庾三娘出现时,褚玄机心里眼里就只有庾三娘一人。
她著的书,她的传承,她的清誉,最后都留给了庾三娘!
徐灵素脸色阴沉下来,她抬起头来睨着苏怀忠,语气含着嘲讽,“我想日夜衣不解带地伺候夫人,我想成为夫人最贴心的徒弟,就是不知平日里最是敬重夫人的苏二爷有何高见?”
苏怀忠一愣,待反应过来‘衣不解带'四个字的含义,他忍不住笑起来,声音既得意又狠厉。
什么人才需要人衣不解带地伺候?除了躺在床上无法作为的人才行!
“唔……我听说人若是长期引用含有狼涎的茶水,容易得疟疾,个中原因徐姑娘应该比我更懂才是。”
苏怀忠眼神狠厉,他的语气却如春风一般轻快,像是启蒙无知小儿一般循循善诱,“我记得,这山庄的后院,就有几个被狼咬中的伤口开始溃烂的士子。”
徐灵素闻言脸色微变。
浑浑噩噩地出了苏怀忠的房间,徐灵素在走廊上转了几圈,心绪杂乱,她连打了几个寒噤。
正巧这时范云端着药碗从厨房出来,与她撞了个对面,徐灵素忙静下心来。
范云穿着一身广袖长袍,眼神清亮,做派很是沉稳大方,他是荀淑之徒,看荀淑对他的重视,以后前途无量,不可等闲视之。
心思一转,徐灵素端端正正地对范云行了个福礼,“范公子,这是荀大家的药?”
范云'嗯’了一声,手里拿着碗没法回礼,只好对她微微欠身,“云失礼了。”
徐灵素点点头,凑近一看,见药汁浓稠泛黑只闻得见一股浓浓的怪味,若是在这等药中加入那狼涎感染之物,只怕神仙也闻不出来,徐灵素心中思绪翻腾,半晌后才微微一笑,“这药甚苦,我那屋子里还有盘蜜饯,荀大家喝了药,再吃一颗蜜饯嘴里会好受些。”
她隐隐听说,荀淑不爱喝药。
本因徐灵素突然凑近微微皱眉的范云,闻言面上一喜,每次督促荀淑喝药,他就像跑了十几里路一样辛苦,若是有蜜饯子就太好了……
“有劳徐姑娘。”范云没有拒绝,直言道谢。
心中有了可行之计,徐灵素皱紧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她缓声道:“范公子不如在此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范云颔首,面容峥嵘,风仪潇洒。
徐灵素笑着点点头,转身去了正屋。
“等谁呢?"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庭院,“等相好吗?”
范云皱眉偏头看去,看到手拎两只野鸡的郭少旌身姿挺拔地走了进来,郭少旌望着他腰间系着的荷包,一双眼睛黑亮得渗人。
这人从见到他身上系着的佛头青荷包开始,一直对自己没有好脸色,范云心中微讪。
……但此事涉及到徐灵素的闺誉,还是需要反驳一下。
当下双眉一竖,范云肃容出声,“郭世子!祸从口出,还望慎言!"
这架势模样与庾三娘炸毛时像极了!心里像打翻了十几个醋坛子,郭少旌心里来气,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慎言?私相授予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会一会相好算什么?!”
范云有心反驳,身上系着的荷包是他向庾秉淳讨要的,但想起自己偶尔看着这荷包,脑海想着的都是做这荷包的人。
范云耳根微微发红,脸上却一派风光霁月,“私相授予?郭世子这话说得谎缪,堂官定罪还讲究证据确凿,一审二审,郭世子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给范某定罪,这是不是太草率了?”
范云这辈子也就在庾三娘嘴里吃过瘪,望着脸色铁青的郭少旌,他眼底深处划过一抹快慰。
这时徐灵素走了过来,二人下意识都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