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紧问出那条河在哪,我们就走。”齐清轩说,“我不想待在这。”
*
“那条怪蛇沉进池子里之后,整条铜钱巷都变了样。”
顾管家神色忧虑地叙述着后来的事情。
不过几日,就有人说巷子里突然冒出来个没见过的小孩,裹着脏兮兮的破布袄子,脸上拿布条缠了一半,往外头渗着血。
有好心人家以为是这孩子受了伤,便把他带回家想给人治治,结果不出半日,那孩子就又蹲在了铜钱巷的角落里。而那户人家不知怎么回事,连夜拖家带口搬出了镇子,连家里的东西都不要了。
这事很快传到了季老爷这里。
他一听别人描述,说那孩子头发是灰的,额头上有截血淋淋的断角,就知道,这是他让顾管家沉进池里的怪蛇变的。
变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最先是巷东头一户做瓷器买卖的人家,一夜之间连早就拍板的生意都黄了,不出七日就彻底破了产,把祖宅都贱卖出去换钱抵债。
紧接着铜钱巷里坏事一件接一件。像是前几日好端端的老人突然间就病重没了生息,今日这家遭了贼人被洗劫一空,明日那家定好的婚事被一下拒了去。连巷中的黄狗也无端发疯,见人就咬,扯着人就要往铜钱池里带。
人们很快就发现,这些事都是从那个孩子出现后才发生的。
在此之前,铜钱巷里的人都无病无灾,其乐融融过着安生日子。可这孩子一来,好像巷中就被蒙上层晦气,几乎人人都遭了变故,再没有一件好事。
“老爷不敢告诉别人,那蛇是他扔的。”顾管家连连摇头,忧容满面唉了又叹,“他怕被人知道,根本不敢自己去请师傅来作法,就是别人请来的道士问上门,他也只字不提怪蛇的事。”
“……何苦呢。”洛凕轻声叹道。
只因一时心虚,非但把自己憋得寝食不安日渐憔悴,还连带着别人也不得安宁。
龙困浅水本就犯了大忌,这铜钱池就是再能聚福纳财,遭这么一冲也得散了功。这巷子约莫就是靠铜钱池的运势才发家至今,那这池中风水一破,本该被避开的坏事自然就找上门来了。
“哪怕后来巷里的人都搬得差不多,连家中下人都跑了干净,老爷也不愿请人来处理。”顾管家仍旧低垂着头,继续说道,“他憋出了癔症,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怪蛇的事,非说是有邪祟缠上他,说那些请来的人都是骗子,查不出问题。”
李言清听罢甚是不解,便问:“那他怎么不也搬走呢?”
顾管家又摇了摇头,说:“老爷觉得那怪蛇记恨上他了,会跟着他一并过去,到时候肯定要害了别人。所以只敢留在铜钱巷,每天自己到处求神拜佛,弄来一堆不知有没有用的符,胡乱贴在门上。”
“镇上的人都说他是舍不得这里,可只有老爷自己清楚,他只是不敢走。”
“那个孩子。”洛凕问,“他后来如何了?”
他还是没有忍住,也许是想替齐清轩讨回些公道,也许只是多愁善感一时好奇。他想,他或许能为齐清轩做些什么。
权当是还姬瑾的情分。
“我看见过好几回。那孩子时不时就在巷里蹲着,也不动弹,就望着天。”顾管家说着,重重叹了口气,“他看上去真的就只是一个孩子……”
镇里的人把问题都怪在那孩子身上,说他是外头跑进来的妖怪,赖在镇上吸人气运。
于是有人把他扔出镇去,结果不出一日他又回到了巷里。有胆大的想把他打跑,可他既不还手也不出声,依旧照常待在角落。请的和尚或道士一来,那孩子就不见了影,任哪里也找不到。而师傅一走,他就又悄无声息地蹲在那。
两年过去,巷中的人都跑得差不多,冷清得几乎没有人烟。只有那个孩子依旧坐在巷里,日复一日地,用那只布条下露出来的漆黑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天。
“我……唉……”顾管家丧气道,“我实在是问心有愧,不忍心看下去,就时不时趁着没人,偷偷去送些吃的给他。只想着说不定把他哄好了,他就能原谅我们。”
接着他又自责起来:“现在一想,会不会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肯走……”
“还算有点用。”齐清轩突然插上一句。
顾管家闻言一愣,疑惑不解地看过去。
“不然他现在就把你们全都咬死了。”齐清轩说。
“当、当真?”顾管家顿时露出释然的表情,松了一口气似的,低下头小声喃喃,“太好了……太好了……”
洛凕一时意外。他看了看齐清轩,却见人已经把头转向窗外,透过黑纱看着飘落的雪,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后来呢?”李言清又朝人问。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