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不管是解释原因的总教练,还是低声唱名的年轻男生,亦或规矩列队的集训小队员,都把头抬起,统一朝向其中一道声音的来源。
纯白的纱幔后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歪着头,嗓音清脆且响亮。
“又瞒着护士偷偷跑出来,怎么跑到楼上去了,赶快下来!”
话音未落,覃辛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匆忙补充道:“不对!别动!你那腿别动,闻阚辛苦你下,去借辆轮椅,把这家伙推下来!”
“好!”年轻男生的声音莫名带上点愉悦,这下没半点拖沓,很快就答应了。
*
夏宴本来没想应声的。
她原本就是被坑蒙拐骗到这个国集训练基地,也没把自己当做这个集训的一员,至于什么努力训练突破记录为国争光等等,更是影子都没。
现在之所以留下来,每日吃着营养餐厅胖大厨新鲜蒸出的肉包,准时准点跑去健身房复健。
一个是腿伤了,待哪儿都是坐着养伤,跳不了台子滑不成野雪,下半年工作不忙,顺便在这儿度个假也行。
另一个则是在等闻阚的一句话,这小子不声不响把自己打包卖给基地,总不可能连点想法都没吧!
于是夏宴就把自己定位成家属,或者总教练不省心的挂件,顺理成章地住下来,准备和即将上任的雪板维修师在基地碰个面,顺便问问那个赌注他准备如何使用。
所以夏宴在听到点名突然点到自己名字时,还颇感意外。
这都能把自己算上?
其实把南岛大区唯二的国集选拔名额给夏宴,是经过覃辛和陈念慈慎重考虑过后的才有的决定。
一个是她的选拔赛排名第一,分数遥遥领先。
另一个则是南岛这边除了乐轶,其他的苗子还没成熟。这个点送到基地来了,也是注定被刷下来,所以干脆就给了夏宴。
顺便,也是覃辛赶着她与闻阚的赌约,再尝试着评估一次他这小徒弟赛道转型的可能性。
覃辛作为国家队前一届的独立小项目主教练,目前又初步接受了队里的返聘,升任总教练,自然是很希望自己在外收的小徒弟,能随他一起回到队里。
不过一切,都得看夏宴本人的意愿。
他与闻阚能费尽心机为她回国铺路,但却不能代替她滑雪,最终是否能穿着绣有五星红旗的雪服,站上世界舞台,还得看夏宴本人的志向。
楼梯口逐渐响起清晰的脚步声,闻阚看着二楼唯一大开门的房间,顿了顿,还是坚定地走了过去。
这会儿才能细看,刚刚楼上楼下,虽然不远,但很多细节都看不清楚。
比如这会儿,夏宴就能很清晰地看到闻阚深蓝瞳孔中密布的红血丝。
这是要哭了?
哭是不可能哭的,想看大狗哭也就是夏宴的一厢情愿,眼底这些红血丝也只是这几天事务繁忙,闻阚熬夜生生熬出来的。
手上这是?
目光挪移,夏宴看到了闻阚手里的文件夹,没再倚在窗台边吹风。
她张开双臂,放任自己身体倒在雪白床单上,蓬松的羽绒被让身体弹了弹,惬意而慵懒。
房间里回荡着楼下的广播声,距离远了点有点失音,但隐隐能听出是池嵩,应该正在向刚刚到达基地的各位小队员介绍这次集训的基本情况。
“覃辛不是让你找轮椅吗?手上这是轮椅?”
年轻女人玩味的目光流连在闻阚手里的文件夹中,唇角还带着点笑意。
“问了一下工作人员,只有康复中心那边有。”
闻阚的脸有点微红,但一本正经认真道:“去那边太麻烦了,可以背你下去的,楼下有椅子,可以坐。”
夏宴嗤笑了一声,头歪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几缕黑发压在身下,黑白对比触目惊心。
“写的什么我能看看吗?”,她对着那份文件夹勾了勾小指头。
“是我和家里的一份对赌协议,关于你的”,边说着,闻阚低着头估算着,朝夏宴这边挪了挪脚步。
这个距离算不上冒犯,但如果她突然腿疼把自己晃悠下床,自己冲一冲还是能接住的。
“协议输赢会影响我吗”,她脸上笑容依旧不变,却没有接闻阚递过来的文件。
年轻女人慢悠悠地在床边晃动着小腿,整个人移到了一个很危险的位置上。
闻阚挪动的步子顿住了,站在一个微妙的距离上,想起了纸上写的。
——为期半年,如果夏宴通过集训,成功进入单板国家队,这说明自己有看人的眼光,闻城将不再阻止自己进入雪圈。
反之,自己后面将听从集团的安排,明年上大学也只能申请闻城安排的finance。
“不影响的”,年轻男生认真确认后斩钉截铁道,不管对赌输赢,这都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那么,我输掉的那个约定,你想好了吗!”
话题瞬间急转,闻阚突得抬头,直直地撞进了那双漆黑眸底。
空气中是死一般的寂寞,半晌闻他哑着声音开了口。
“那姐姐留在基地半年吧!”
话音刚落,原本懒懒躺着的女人突然从床上蹦起来,一点也看不出是一个刚刚康复的病患。
闻阚眼睫颤动了几下:“如果半年太长不愿——”
“半年好啊,但是你怎么也开始叫我姐姐!”
年轻男生错愕抬起头,刚刚因为紧张死死捏住的拳头突地卸了气。
“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