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说些胡话。”那人嘴里黏糊,醉得不轻。
房门轻启,一支木筷刺出,幸得一踉跄,那筷子只将几抹青丝定于柱上。
她虽未学过甚么奇门异术,却在儿时两人湖边斗扔石子时,练过那么几回手劲。
她天生聪颖,只需掌握了要领,要斗赢单阎并非是什么难事。
谁能想到,那朝阳下的石子,如今还能在这时派上用场。
“要我说,单兄就好嫂夫人这口泼辣劲,咱也别碍着单漕司春宵一刻了。”随着众人打趣声,单阎将门掩紧实,免得明日爱意初浓,让人散了去。
这嫂夫人指的便是付媛。坐于莲上喜榻,她百思不得其解。
那单阎打小便喜爱捉弄她,将她爱兔挪窝,换作了僵死的耗子;抑或是先她一步买走她心爱的诗集,好叫她又哭又啼。
长大些了,便与夫子对答,攀比那腹中墨。
等到她待字闺中,单阎考取功名,她恨不得用布裹胸,休要做这女儿郎。
如今他任漕司,她却作了漕司夫人。
既然房门已锁,付媛便也不做这乖巧新娘子。
她一掀头上红绢,将面帘随意撩起,快步向前揪起单阎衣领,用仅剩的一支筷抵在他腰间,“说!又玩什么花样!”她只觉这一切都是他的恶作剧,势要将她戏耍。
那人却笑意绵绵,一搂她如柳般的细腰,腆着赤脸吻上那丹唇。任由她如何拍打胸脯,他仍为那朱唇痴缠。
那唇生得娇小,却恰得其分。得他含噘,涎液肆意地掠夺她唇间每一分领地,心无忌惮地侵入她皓齿。
他势要将她占据。
付媛亦不是什么美娇娘,只张着一副利齿,朝那毫无分寸的舌尖袭去。一寸暖意在口中蔓延,接踵而至的是那股难忍的血腥味。
“嘶…”单阎蜷起赤舌,捂着嘴望他心上人。那人生得英气,若不是这一面红妆,当真叫人难辨雌雄。如今她却缳着红细绳,头顶凤冠面帘,身披金莲珠石云肩,擎着及腰乌发嫁与他。
“夫人好兴致。”
不顾舌尖上沁出的细血,他只想沉醉在她的吻中。不安分的手攀上她肩,褪了她一袭红衣后又弯着腰将她抱起。
付媛正想趁着那间隙嗔骂两句,却又被他迅速堵住了嘴,丢到喜榻上接着厮混。单阎自顾自地脱了外衣,舌头却不知长记性地接着向外舔那软绵的唇。
付媛推不开高大的单阎,只能用她的长甲隔着中衣在单阎健硕的背肌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红印。可每划一道,那人便从紧贴的唇间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
她渐渐觉着那哼声令她浑身发软,以至于有些酥麻,身下仿佛有一股暖意。如今在她面前的单阎是那样陌生,不与她争斗,只红着脸痴痴地吻她。
她指尖每划一道,在单阎心里的重量便多一两。他窝在付媛的脖颈间,鼻子吐出的粗气挠得她直发痒。也不知挠的是她的脖子,还是她的心,她只觉手指一顿发麻,竟也忘了去抓那单阎了。
可她手上的动作方才停下,那人便僵在她锁骨上不动弹了。她没有来由的有些发慌,是她挠疼他了吗?还是他真的生气了?他停着是想干什么?
思绪不断入侵她的大脑,如今她的大脑便全然是单阎,以及单阎那声声闷哼。突然止住,她还真有些不习惯了。
可她又不敢吭声,一来是怕他真生气了,也不知道会拿她怎么着;二来是她觉着自己的身子当真是不争气,心竟因他而漏跳一拍。
反正她也不在乎他,才不会问他为何止住哼声。
可他在乎。
也许是趴在付媛的肩上有些久了,他才回味过来背后的疼。那指痕不深,只不过明日便会消失,可他似乎爱极了这样的疼痛感。到底是心上人,身上再如何疼,他的思绪也只与她有关。
没想到她爱这样的吻。
“别停下来。”
付媛的身上一抖,显然她没有想到单阎思索了良久,脱口而出的是这样的话。他在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话吗?他…他知道如今在他面前的是谁吗?
当真是没羞没臊。
可单阎却不这样认为。他看她仍然不为所动,还以为她对自己不满,才不愿意接着搂他脖子吻他,不愿意用她纤细的指在他身上肆意地画。
又或许是不好意思呢?到底是姑娘家,他觉着应该给付媛个台阶下。思来想去,唯有这个方法最能让好强的她听他的话。
“我输了,求你了。”
我输了?求你了?
付媛的心里一阵说不清的苦楚,她跟他争斗了这么多年,为了争那点可怜的自尊,她吃了太多不该吃的苦。谁知在单阎口中,输赢竟是可以轻易舍弃的事儿。
于是也嘟囔着嘴说:“输什么了,我可不认你这样的投降。”她只觉着他在羞辱她。
单阎的头本就因为烈酒疼得厉害,如今不过是为了吻他心上人,才勉强站住了脚。他想要她心服口服地嫁给他,为他献吻,便向她低头。
没曾想她居然还想要得寸进尺,真是个贪心的女人。
可他没有力气跟她争了,只醉醺醺地倒在她怀里,没再说话。任由她怎么说,他也没再搭理她。付媛心里知道他是醉了,嘴上却还是止不住地一直骂他,用手握紧了拳打他。
可能是被打得有些疼了,单阎耸了耸肩,转动着胳膊,叹了口气便昏睡在榻上,就连被子也不晓得去掖。
看着身旁红着脸睡去的单阎,付媛自是更加窝火。
他这是干什么?他想娶她就娶了,他想吻她就吻了,如今困倦了便把她晾在一边了?
付媛有些气不过,鼓着腮帮子坐在床边,看着睡得死沉的单阎气不打一处来。哪有新婚夜自己喝个烂醉睡倒在一边的道理。
可她想到这,又愣怔住了。她本就不想与他成亲,更遑论交合,如今他不碰她,不也如了她的愿。她又在失落什么呢?
生气归生气,她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用强的吧。她强迫着自己不要再想那些床笫之欢,明明她对这些事没有任何兴趣,可是,可是…
她几乎要怀疑起屋内点的熏香了,她端详那熏香,又不敢贴的太近,生怕那当真是什么禁药。
她怀疑熏香,怀疑茶水,甚至还怀疑起了单阎给她下蛊,唯独没怀疑过自己对单阎的感情。
她是讨厌他的。
至少她现在是这样在心里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