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叶观澜的电话像一枚定时炸弹,准时在杨晟耳边炸响。
郭明德叼着菠萝包凑过来,杨晟没躲,任由他听见话筒里经过特殊处理的机械音。
“紫外线照射下,《星岛日报》刊头LOGO显现防伪荧光,经碳14测定确为1997年原版。”
叶观澜的声音像是从深海传来,“第二个声纹密码,《天鹅湖》黑胶在特定转速下,会触发你母亲录制的声纹指令:阿晟要平安。
杨晟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保险箱上的划痕,昨晚的发现仍在脑海中回放——密室角落的保险箱,用母亲最爱的《天鹅湖》黑胶唱片当密码盘,指针停在 Odette 独舞的第三乐章。
箱内是沾着海盐的账本碎片,残存字迹显示“2016.7.23 澳门葡京 3.2亿港元”。
“第三,还有一个化学陷阱。”叶观澜的声音突然压低,“账本碎片经质谱分析,残留的□□与杨启燊佛珠成分一致。”
杨晟的瞳孔猛地收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五岁的他蜷缩在三角钢琴罩下,象牙键缝隙里漏进一线昏光。母亲最爱的香根草气息裹着血腥味,混在潮湿的檀木琴凳里发酵成酸涩的霉斑。
“你们连婴儿都不放过吗?!”
林绮岚的指甲陷进电话线,翡翠镯子磕在留声机铜喇叭上。
杨晟看见母亲赤足踩过满地乐谱,雪纺睡裙扫落琴谱架上的白玫瑰,花瓣沾着威士忌酒渍,像溅在雪地的血。
窗外炸雷劈开雨幕,杨启燊的身影像鬼一样贴在彩绘玻璃上。他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抚过玫瑰花刺,英国定制的伞尖戳进泥土,搅碎花瓣下埋着的死鸟。
这个画面让杨晟想起昨天早餐时,二叔笑着往他牛奶里加蜂蜜:“阿晟要多吃点,才能长成配得上启荣的继承人。”
“阿燊在花园。”母亲突然压低声音,杨晟看见她涂着丹蔻的脚趾蜷缩起来。
“你们答应过拿到船运股份就停手,为什么不放过我的孩子!”玻璃窗传来三声叩击,杨启燊的剪影被闪电拓在《月光奏鸣曲》琴谱上,扭曲如吐信的蟒蛇。
杨晟把脸埋进琴罩流苏,指尖黏着方才捡起的玫瑰花瓣。
他听见母亲急促的喘息混着听筒里的机械忙音,听见杨启燊哼着《奇异恩典》渐行渐远。
直到咸涩渗进嘴角,他才发现捏碎的花瓣汁液正顺着指缝流淌,像上个月被剪断尾羽的孔雀脖颈渗出的血珠。
暴雨冲刷着落地窗,杨启燊留在玫瑰丛的伞柄银雕反着冷光—那是条盘踞在十字架上的蛇,此刻正对着琴房吐出信子。
杨晟听见自己冷漠的声音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郭明德傻傻地看着杨晟,又看着电话,恍惚间他才反应过来,电话那头的人……就是京城的?
叶观澜机械的声音响起:“深海取证。”
……
暴雨砸在防波堤上的声音像催命的战鼓,杨晟吐出咬在齿间的潜水镜调节阀,咸涩的海水涌进口腔的瞬间,头盔探照灯扫过锚链上暗红的锈迹。
那些蜿蜒的褐痕像是母亲溺亡报告里提到的“疑似抓痕”,此刻在冷光下蠕动如活物。
“氧气剩余35%。”耳麦里传来叶观澜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
杨晟知道这是警告——上午他们才刚发现有人篡改过游艇会的监控系统,此刻海底每一秒都可能藏着杀机。
他伸手拨开缠绕锚链的海藻,腕表突然震动三下。这是叶观澜设置的紧急信号,说明卫星监测到三艘快艇正朝这片海域逼近。
海藻断裂处渗出墨绿色汁液,忽然有银光刺进瞳孔。卡地亚铂金袖扣卡在礁石缝里,激光刻着的“YCS”在幽蓝海水里泛着冷光——杨启燊的英文缩写。
杨晟用□□撬动时,刀尖传来金属摩擦声,这枚本该在父亲葬礼上佩戴的袖扣,此刻正死死咬住一块锈蚀的船板。
耳机突然爆出刺耳鸣响,探照灯光束尽头,翡翠项链的莲花搭扣正卡在珊瑚丛中。缠着它的半截锚绳已经腐烂发黑,却仍保持着绞杀的姿态。
杨晟想起母亲总爱抚摸着颈间翡翠说:“莲花要开在清水里才漂亮。”
“别碰!”叶观澜的警告迟了半秒,“那翡翠袖口上有毒!”
当他指尖触到翡翠的刹那,暗流像巨蟒一般绞住双腿。面罩被锋利的牡蛎壳划开裂缝,咸腥海水灌进鼻腔的瞬间,腰间安全绳陡然绷紧。
三十米上方传来绞盘转动的闷响,杨晟在剧烈摇晃中看见自己的血雾在海水中绽开。
直升机桨叶搅碎雨幕,杨晟正趴在甲板上咳出肺里的海水。
镶钻腕表显示凌晨4:17,表盘倒映出三艘没有舷号的快艇正撕开浪墙。这些幽灵船通体漆黑,船首绘着褪色的凤凰图腾——二叔慈善基金会的标志。
三艘没有舷号的黑色快艇呈三角阵型包抄。领头快艇上的壮汉用粤语喊话:“杨生叫你返去食斋!”
对方抛出带倒钩的渔网缠住游艇螺旋桨,引擎发出刺耳空转声。杨晟抓起消防斧砍向渔网,飞溅的铁丝在他右颊划出血痕。
第二艘快艇突然加速撞击左舷,游艇酒吧柜里的威士忌瓶炸裂,琥珀色酒液混着玻璃碴泼满驾驶台。
杨晟摸到舵轮下的应急按钮,这里有郭明德提前改造过的声波干扰器。按下按钮瞬间,20赫兹次声波导致对方快艇仪表盘集体失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