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吊坠裂成两半,露出微型存储器。叶观澜将芯片插入腕表,杨启铭沙哑的声线混着心电图警报炸响在浪声中。
“阿晟,我是……你老豆。”
背景传来医疗器械的嗡鸣,偶尔夹杂杨启燊模糊的威吓。录音里响起纸张撕裂声,接着是钢笔尖刮擦金属的刺响。
后来才知这是杨启铭用留置针在输液架上刻字。
“你二叔给我注射了神经阻断剂,现在连眨眼都要……拼尽全力。”
浪声突然拔高,盖过一阵剧烈的咳嗽。再响起时,杨启铭的呼吸已如破旧风箱。
“1997年6月15日,我在启荣大厦监控室看到……看到阿燊把你妈咪拖进房间。那个畜生……他西装口袋里插着我送他的万宝龙钢笔……”
录音里爆出玻璃碎裂声,似是有人打翻仪器。杨启铭的呜咽混着血沫翻涌声:“我握着枪在门外站了三小时...最后转身走了。那天起我就该死……”
叶观澜调出仁爱疗博院的建筑图纸,全息投影显示杨启铭病房正下方就是太平间:“他用最后力气把这段录音存进翡翠项链的量子云,同步到瑞士银行的区块链节点。”
杨晟攥紧礁石上的藤壶,碎壳刺入掌心。录音最终章突然响起童谣——是林绮岚怀他时常哼的《月光光》,杨启铭用变形的声带嘶吼着跟唱,直到心电监护仪拉出长鸣。
“这里还有一封信。”叶观澜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递给他。
杨晟颤抖着接过来,缓缓打开,是父亲杨启铭的绝笔信。钢笔字迹晕染在洒金宣纸上,落款日期为其病逝前三天。
阿晟:
昨夜暴雨击打仁爱医院玻璃幕墙时,我竟听见你出生时的哭声。那时我站在育婴室外,看着你母亲苍白的脸贴在玻璃上,她呵出的白雾盖住了你的小脸。
——这是我这辈子离你最近的三分钟。
保险库檀木盒里有块宝珀手表和听诊器,是你周岁抓周时一起攥住的。
当年我命人换走它时,你母亲哭着把表藏进装嫁衣的樟木箱。后来每次股东大会,我都会戴着它,仿佛表盘背面刻着的“晟”字能烫穿我的腕骨。
这些年我总盯着你左耳的弧度看,它和我一模一样。
当年亲子鉴定结果出来那晚,我跪在你母亲衣冠冢前,突然希望你不是我亲生子——这样我就能继续理直气壮地恨你,恨你让我想起自己如何糟蹋了最珍贵的月光。
启荣集团那些肮账本捆着我咽喉二十载,如今癌细胞倒是做了刽子手。
律师楼那份遗嘱是幌子,真正的股权转让书缝在你小时候的安抚巾里。你总嘲笑我迷信,但当年老住持说得对:杨宅东南角的菩提树活不过三代,它昨夜忽然开出了白花。
阿晟,当你看到这些,说明我终于有勇气做个真正的父亲。
别去澳门找你二叔,他书房那尊鎏金佛的莲座里,锁着你母亲溺亡那夜被扯断的珍珠项链。最末那颗珠子,裹着2016年我在游艇会拍的胶片。
记得去浅水湾7号别墅阁楼,你五岁时画的全家福被台风掀进壁炉那天,我其实偷偷裱好了残片。烧焦的爸爸牵着完整的你,这或许就是我们父子最好的结局。
杨启铭
戊戌年腊月十七于养和医院。
……
当时杨晟在祖宅发现烧焦的琴谱残页时,不会想到那抹褐色污渍不是咖啡渍,而是父亲午夜忏悔的泪痕。
叶观澜从密码箱第三层取出激光测绘仪,对准翡翠项链的镂空雕花。十八束绿光在浪沫中交织成林绮岚的立体影像,她穿着杨晟从未见过的芭蕾舞裙,指尖在虚空中写下发光字迹。
“阿晟,当你看到这封信,说明妈咪终于赢了这场跨越生死的棋局。”
林绮岚的幻影走向防波堤,每一步都溅起量子态的光斑。她指向远处灯火通明的游艇会:“2016年7月23日凌晨,我吞下这根项链时,在里面封存了三重密码——”
“第一重是澳门葡京酒店2308房的监控密钥,藏在项链的K金搭扣里;第二重是你父亲的股权转让协议,用他病房窗帘的经纬线编织成数字水印;第三重……”
影像突然扭曲,林绮岚的脖颈浮现青紫掐痕。她苦笑着解开舞裙领口,露出锁骨间的寄生胎疤痕:“这才是妈咪给你最痛的遗产。”
叶观澜启动量子计算机,海浪声被转换成数据流。屏幕显示翡翠项链的铂金爪镶内部,刻着比发丝细百倍的区块链地址——那里存着杨启燊三十年来所有的贿赂记录。
“我在瑞士实验室培养了二十年癌细胞,”林绮岚的影像抚摸小腹,“用肿瘤组织的端粒酶做生物密钥。现在,该由你亲手打开潘多拉魔盒了。”
“这是双生密码,寄生胎的终极证据。”
密码箱最底层是个液氮冷藏罐,叶观澜戴上防冻手套取出玻璃管。暗红色组织在培养液里缓缓舒展,像只沉睡的水母。
“这是从你后颈胎记提取的干细胞,”他调出电子显微镜画面,“端粒序列与伯母子宫瘢痕里的残留组织完全匹配。”
2004年的产房画面如潮水涌来——消毒水味里混着血腥,林绮岚攥着他的襁褓嘶喊:“别让他们碰我的孩子!”
原来当时争抢的不是他,而是医护人员要清除的寄生胎。
全息屏弹出两份DNA报告。左侧是杨启燊伪造的亲子鉴定,用2003年杨谦的血液样本冒充杨晟。右侧是叶观澜通过颅骨复原技术提取的林绮岚基因链,与杨晟的匹配率达99.9998%。
“伯母用二十年时间布局,”叶观澜指向浪涛中的游艇会,“她把真正的遗嘱刻在癌细胞里,只有你的生物特征能解锁。”
浪花舔过礁石刻痕,海底传来金属碰撞声。生锈的铁箱里躺着林绮岚的芭蕾舞鞋,缎面上绣着“香港青年芭蕾舞团1985”。
叶观澜用激光切开鞋尖,取出一卷浸泡在防腐剂中的羊皮纸。
“这是你外祖父的航运公司股权书,”他展开印有英女皇徽章的文件,“伯母把它做成舞鞋衬垫,才躲过杨启燊七次搜查。”
叶观澜沉默着展开防水布,上面是杨启铭用化疗药物画的素描——五岁的杨晟在浅水湾堆沙堡,林绮岚的白纱裙被海风鼓成船帆。
角落有行颤抖的小字:“阿晟,爸爸把你妈咪最爱的游艇买回来了,就叫‘氧气瓶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