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净喜欢一些有毒的东西。”禾绾低头捏着吊坠,睫毛颤影,静落在眼睑上,虞舜英眼底泛着柔色,压着嗓音笑道:“是啊,怎么净喜欢有毒的呢?”
“现在该乖乖喝药了吧?”
“好吧。”禾绾忍着苦将药喝掉,蹙着眉,她最近气色好一点,但经常觉得全身发凉,心口隐隐悸痛,每天要吃这样那样的药,也够麻烦的。尤其虞舜英这两天憋得很辛苦,她冷了,他抱她抱得特别紧,她被捂出汗,她又要赶他走。
“绾绾。”虞舜英赖在她被窝里像只大狼狗,委屈巴巴的。
禾绾有点无奈,卧室暖气足,她只穿一件轻薄的白睡衣,领口露着锁骨,她用手背擦着颈间的汗,微微喘着气:“你回自己房间睡。”
“不要,你踹被子怎么办?绾绾。”
“怎么可能。”她可没这习惯,这些天她老觉得累,他不强求她,但也不至于什么便宜都不占。
禾绾的喘息还没平静,疲倦地枕在枕头上,鼻梁上一层薄薄的汗珠,虞舜英心疼她,替她擦了汗,说:“绾绾,等年初我们去国外看看医生。”
禾绾“嗯”了一声,又说:“不用,老毛病了,累了歇一会儿就好,我以前累了睡一觉就会好。”
“就是因为你以前从来不重视自己的身体,现在才会越来越严重,落下病根。”虞舜英替她盖好被子,她身上夹竹桃的清苦香若有若无游,熏得他眯一眯眼,喉结滚了滚。
“嗯。”禾绾快睡着,呼吸渐渐平静,不是她刻意不重视,而是她以前没有条件,她欠的债太多,这个病也是个无底洞,她一直主张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
她的人生已经尽力,她累到都没有力气责怪自己。
台灯昏黄亮着,虞舜英盯着她睡熟的脸,不知在想什么。到后半夜,禾绾突然浑身滚烫,他将她抱在怀里是被烫醒的,请医生来看,说她是着了凉,加上情绪波动比较大,伤风感冒,一病不起。
虞舜英后悔不该叫她去酒庄看那么一遭,一直照顾到第二天中午,禾绾烧退一些,折腾一夜,虞舜英眼底轻微发青。
禾绾摸摸他的眼睑,他将脸凑过去,“饿吗?”
禾绾摇摇头,嗓音因为高烧而发炎沙哑,“辛苦你了,虞舜英,我的病真是越来越麻烦。”
“谁说的,京都冬天向来很冷,马上天气回暖,就会好很多。”
他一连几日都窝在赫鲁纳照顾禾绾,以至年味过去,都没回一趟老宅看虞老爷子。
姜母和虞父的车领着一车队人直接开进赫鲁纳,铁门放行无阻,司机将车停好,两位从车上下来,一同来的还有向南熹,谈判进行很久,虞父的脸阴了又阴。
这些也是禾绾偶尔醒来,听赫鲁纳的佣人说的闲话。她病得太久了,几乎感受不到时间流逝,到京都的第四年,她和虞舜英度过第二个新年,她病了,一切都没有好起来,她没有剩余的精力再听别人说闲话,成日就是吃药睡觉,偶尔醒来会看见虞舜英的脸。
他似乎平静了很多,或许,是他长大了,禾绾这才意识到,他已经是个成年男性,而她,还留在过去,弱小、窘迫、无力。
临近京大毕业典礼,天气暖和一点,她的身体也开始恢复,吃的药仍旧不敢马虎,她听到一点风声,不过无所谓了。她提出等毕业要离开京都,去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地方发展。
“人少好,适合养病。”
“你一个人回去等死吗?”虞舜英显然不答应,他早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至于主动求死,但这样情况回到当初那个小镇,只能油尽灯枯等死。
“我还没到那个地步,我就是有点倦了,让我回去吧。”禾绾甚至没看虞舜英的一点脸色,她坐在一张软椅上,身上盖着薄毯,视线只盯着门口绿茵茵的草坪,春天过去了,快要到夏天,马上就要到她的毕业典礼。她毕业了,为什么一点喜悦没有,反而觉得凄凉。同学们为前途各奔东西,与亲朋全力庆祝,她好像没有什么能回去的地方。
她的心一点点枯竭了,虞舜英的心痛得厉害,抱着她,藤椅旁一张茶几上摆着一叠果盘,盘中摆着一把水果刀,他盯着那把水果刀,将那把水果刀塞进她手心,握着她的手背,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恨我,就捅我几刀,别把我捅死就是,我死了,谁护着你?”
“来啊,总之,别让我好过就是,绾绾。”那种痛彻心扉在他眼底显现,刀柄复古的花纹膈着禾绾的掌心,她恨无可恨了,怎么偏偏要遇见他?这辈子刀子、斧子、全劈过来就好,她都不愿意遇见他!天呐!
她挣脱他的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虞舜英,我恨你!”
这是她第二次说,她恨他。
那天她醒着,她全听见了。
“那个女人今天必须离开赫鲁纳!”
“你以为虞家缺你这一个,你死了,自有别人顶上。只给你三天时间,你自己好好想想,是要拉着那个女人一起死,还是继续做虞家的子孙。”
人稀啦啦一走,只剩下向南熹,他拍拍虞舜英的肩,要他好好斟酌:“姨夫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就算你日夜看着禾绾,也难保她不出点什么事,你要真想赌,你大可以试试,但你真要拿她的命来赌,就她那病恹恹的样子,哪怕没出事,也被这些事折腾死。”
“就像那姑娘吃的药是进口的吧?每个医院都有定数,但凡这药出点什么问题,不给进口了,她的病难保不受点影响,更别说其他方方面面了,你总有顾虑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