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屈缪白实习之后便一直租房,也算租房专业户,她闻言点点头,“那我慢慢帮你盯着。”
“谢谢你小白。”越千山把书盖回脸上,“我睡一觉,然后我们就回城吧。”
屈缪白没说话,只是抱上膝盖,看着远处发呆。
她们上次来印西还是四年前,当时屈缪白要来印大报到,越千山非拽着她提前来了印城,兴致勃勃地玩了好几天。
时光荏苒,有人会衰老,有人会成长,只有这里的连绵群山,仍似当年模样。
越千山已经在书下发出轻浅的呼吸声,屈缪白拿下盖在她脸上的书,随便看了看。
“《中国话剧百年剧作选》,1907—1929年,第一卷……千山什么时候对话剧感兴趣了?”她看向还未合上的那页,“《打出幽灵塔》,白薇。”
一周后,夜风习习,吹去些燥热和不安。
印城大剧院内,舞剧《打出幽灵塔》进行了封箱演出。这部两年里大大出圈的舞剧有许多忠实的观众,在不舍的哭泣哽咽中,掌声久久不息,演员们谢幕了近一个小时。
散场后,一部分观众在后台门口等到了主演云栉风,观众其中便包括屈缪白。
屈缪白在印大任职社团联合会主席,与隔壁的印艺主校区多有合作接触。云栉风作为印城芭蕾舞团首席,常在印艺创立的剧院中进行演出。
一来二去之后,屈缪白托了好几重关系,终于加上了云栉风的好友。
屈缪白是很擅长社交的人,对待每个点头之交也会费心经营,所以在朋友圈里,认真做了云首席两年单向的“点赞之交”。
直到前几天云栉风在朋友圈发了《打出幽灵塔》封箱演出的信息,她想起越千山那天看的书,下意识评论了一句:“啊?要封箱了吗?我还从没看过呢。”
《打出幽灵塔》是近年来最热的舞剧,三年来上座率始终爆满,并且在春晚等许多晚会上都留下了爆款舞台。
即便是屈缪白、越千山这种对舞剧毫无了解的人,所知道的国内原创芭蕾舞剧,除了《红色娘子军》,便是《打出幽灵塔》。
没想到云栉风在当晚回复她:“周末有时间么,给你票。”
《打出幽灵塔》的票可不好抢,更何况还是封箱末场。
屈缪白不由失笑,当即回道:“当然有了。”
好在她运气真的足够好,当天法医研究所没出什么紧急案子,她准时下班,开车来剧院看了戏。
她天生没什么艺术细胞,对剧除了感觉的确好看外兴致了了,反倒是对编演全篇的云栉风更感兴趣。
演出时坐在她旁边的是个忠实剧迷,谢幕时用掉了屈缪白一包纸巾,散场后要来SD蹲云栉风,屈缪白也就跟着过来了。
云栉风穿着相当寡淡素净的月白薄纱长裙,如瀑青丝被一根极素净的灰木簪竖起。面孔已经卸掉舞台妆,眉眼仍旧是不动声色的寂静。
她出来后并未言语,只是颔首向众人示意,然后伸手拿过票根,开始帮观众签名。
方才谢幕时,满天地都是白纸落花,看不出边际,不似人间,倒像是白云中藏着的天际。
云栉风穿着白色纱衣立在其间,分明刚才在剧中还是死前盛舞的红花,那张霜白的面孔也留着残妆,但在四周或哭或笑闹成一团时,她只好似一尊坐落在台上的观音像。
观众有些担心她的情绪,有一个女孩接过签完字的票根,小心翼翼地问道:“栉风,你之后要演什么呀?”
云栉风向她微微垂首,声音似早春山溪,还带着未融冰雪的寒意:“会演《秋向晚》。”
众人蹙眉,《秋向晚》基本是任务剧,编舞和剧情都很糟糕,同《打出幽灵塔》质量差了太多。当然,上座率也很低,不是一个优秀舞者能救回来的剧。
“栉风!”一观众按捺不住,急忙问道,“为什么不继续演《打出幽灵塔》?”
《打出幽灵塔》是云栉风原创的芭蕾舞剧,这部作品的意义可以说是重大的。而且主角“萧月林”这个角色别人很难复刻,演了这么多年连个受观众认可的B角演员都没有。云栉风靠这个角色成为印芭首席,还可以再靠这个角色吃一辈子。
这次封箱,让许多人都始料未及。
“因为,”云栉风抬眸,她有一双黑莹莹的眸子,垂眸时显得很冷,对视上后却又令人觉得极深,“我需要时间……”
她言语太少,语速温暾,众人在夜色之中等待着。直到屈缪白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云栉风抬眸看她,后者便笑着问:“需要时间做什么啊,云首席?”
“嗯……”云栉风接道,“编演新剧。”
当年云栉风带着《打出幽灵塔》横空出世,如今仍旧光辉熠熠,仰望着这个光环的众人却都没想过,她竟然还想拿出别的原创舞剧。
这个答案无疑震慑且安抚住了这群观众,她们鼓舞了几句,然后要完签名,带着兴奋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屈缪白留到最后,方才笑道:“多谢云首席的赠票。”
云栉风见她不用签名,便收起签字笔,淡淡道:“不谢。”
“我记得云首席坐地铁通勤,”屈缪白说道,“只是今天太晚了。”
云栉风闻言垂首,看了一眼戴在细白腕上的银白钢带素表——果然,今天谢幕时间太长,已然过了地铁末班车的时间。
“如果云首席不厌弃我的工作,就让我送首席回去吧。”屈缪白摇了摇车钥匙。
“……嗯。”云栉风点了下头。
屈缪白不由笑了下,心道:这位身价这么高,怎么比越千山那家伙还不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