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人人皆丧的时代,越千山对世界的好奇心,达到了一种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
每次屈缪白无意中养成了她的什么新习惯,都会下意识为此歉疚很久。
比如近日,因为屈缪白给她看的一个视频,打开了越千山研究芭蕾舞剧,准确地说是研究云栉风的大门。
最近越千山导师去外地交流了,屈缪白偶尔会跑到她实验室吃饭,此时正捧着盒饭看她师兄师姐吵架。
越千山在旁边戴着耳机刷云栉风采访,专心致志,时不时还倒回去再看一遍,完全不管师兄师姐已经想掀桌子了。
屈缪白很怕自己的白外套被弄脏——这是她最喜欢的那款工作服,不由往越千山身后藏了藏。
越千山很少在实验室用耳机,此时戴的是舍友的,质量有些差,凑近了会听见一点漏音。
也不知道越千山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到的采访,屏幕中的云栉风看起来只有20岁出头,比现在还喜欢“嗯嗯嗯”。
主持人:“舞者是个很辛苦的职业吧?”
云栉风:“嗯。”
主持人:“那为什么选择了芭蕾呢?”
云栉风沉默半晌,最后说:“不是我选的。”
主持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然笑道:“也是,毕竟栉风那么小就开始学芭蕾了。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那现在栉风决定了芭蕾作为自己毕生的追求吗?”
云栉风点头:“嗯。”
这个采访简直尬得没边了,弹幕都更有意思,此时慢悠悠飘过一条:“印城是不是有个云氏?搞房地产的。”
“不知道,但云栉风是梅森艺校的,很贵。”
紧随其后的一条弹幕写着:“前来考古,果然被扒出来是印城云家的大小姐,但是好像说被断绝关系了……”
“真是难以想象啊。”屈缪白看了越千山一眼,“云栉风这么漂亮优秀的人,为什么会和家里断绝关系呢?”
“不难想象啊。”越千山关掉采访视频,“什么样的家庭都有。”
“那倒也是,你们家也很神奇。”屈缪白企图拿走越千山仅存的两个肉松小贝,结果被后者躲开了。
“欸?”她看着越千山拿着点心盒子站起来,疑惑道,“你干嘛?”
“师兄师姐别吵了,吃个点心吧。”越千山笑着凑到怒气冲冲的两个人面前,带着甜美自然的笑意,还有清澈愚蠢的倔强,“晚上我盯实验反应吧。”
云栉风:“……”她看了半个点的吵架,没想到最后越千山把飞起来的砖拉自己头上了。
越千山真乃神人也。
师兄师姐果然偃旗息鼓,吃完肉松小贝就回实验室了。
“……我也要回研究所了。”屈缪白叹息,“这两天要出差,我只能在精神上支持你。”
“等等。”越千山凑过来,“帮我买一下芭蕾舞剧的票,我不太会……我们做的游戏和舞台剧相关,周末我想和秋湜元锦去学习一下。”
“……确定要这个剧院的吗?”屈缪白接过手机看了看,“周末云首席在城市中心剧院有演出哦。”
越千山一听云栉风,变卦比印城的天气都快:“那就看云首席的。”
“不过据说那个剧不太好看。”屈缪白刷了刷演出日历,“叫什么来着……对,《秋向晚》。”
越千山没怎么看过舞台剧,不知道一部戏能糟糕成什么样子,闻言愣愣点头:“那也看云首席的。”
“算了,给你们选前排票吧。”屈缪白无奈道,“你全程看漂亮女孩也会津津有味的。”
“嗯嗯好。”越千山拿回手机,看了一下电子票据,忽然灵机一动,想要发给云栉风看看。
她截了张图,连同要说的话都想好了,但是发图过去时,只收到了一条“你不是对方好友的提醒”。
越千山为人和善,从未被删过好友,一时间竟然呆了。
“怎么了?”屈缪白拿过包,转头看见她愣怔的表情,凑过来看了一眼她的手机。
“啊……”屈缪白也愣住了,“你被云首席删掉了。”
“删掉?”越千山茫然地转头看她,“为什么要删掉我?”
“……我不知道啊。”屈缪白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你别多想,做实验小心,我回头帮你问问。”
越千山:“……哦。”
虽然答应得很乖巧,实际上却很难不多想。
她设了闹钟记录实验数据,然后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翻来覆去——明明之前守实验睡得还挺好的,可今天却怎么都睡不着。
第二天上午调休,她顶着越发厚重的黑眼圈交接了工作,然后被同学赶忙推出了实验室。
她到家时,云栉风已然收拾好衣装,仍是一副气清超尘的模样,灰绿长裙扫过栏杆,她佩戴了一对儿石榴石耳坠,颜色张扬鲜艳,越发显得那双瞳仁意外地黑沉。
她步下楼梯,姿态从容轻盈,裙摆是她的波纹。
越千山彻夜未眠,也没换衣服,骤然感觉自己浑身灰扑扑的,想问出口的疑惑莫名其妙就吞下去了。
“早。”她干巴巴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