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襄抬起头,伸手比了比:“你是不是长高了?”
“哥哥说笑,我都多大了,还能长高么!” 聂昭撇了撇嘴,却又坏笑道,“不过,兴许是比怀王殿下,高大一些,哥哥没看习惯,就觉得我长高了吧。”
“小汗王才是说笑。” 萧允墨走到他身边,腰杆挺得笔直,两人并排而立,看起来的确一般高,“又不是小孩子,成天比谁长得高。”
二人领朔金汗来到住处,遣散了下人,聂昭更加欢脱,“姐姐”长“姐姐”短缠着祁襄说话。
祁襄与他闲聊了一阵,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萧允墨,笑道:“小汗王可别只顾着跟我说话,这次圣上赐给朔金的贺礼,可都是怀王殿下亲自挑选的。”
聂昭皮笑肉不笑:“哦?这样啊?那本汗在此谢殿下费心了。”
萧允墨端起茶杯,冷淡地喝了一口:“没费什么心,祁时安选的,我点个头罢了。”
聂昭的笑容瞬间变得真诚起来:“就知道襄姐姐疼我,果真都是好东西!”
祁襄神情严肃了几分,颇有几分郑重道:“聂昭,此次春蒐后,我们就要离开了,今后若有机会,定去临阙瞧你去。”
聂昭一惊:“离开?你们?你与……怀王殿下么?”
“嗯,不过今后,可能就不是怀王殿下了。”
聂昭脸上笑意全无,急切地问:“姐姐,你是要同他……成亲了么?”
祁襄淡淡道:“也许吧。”
“姐姐……”
“你不也要成亲了?” 萧允墨突然开了口,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同那个……巫族姑娘,我听皇上说的。”
聂昭瞪了他一眼,目中恍有杀气。
祁襄开怀笑了:“真的吗?与风铃儿?那真的恭喜了!”
萧允墨也冷冷一笑:“恭喜小汗王。”
聂昭的脸冷若冰霜:“不过是为了笼络巫族的势力,不得已为之。”
祁襄收了笑容,肃然道:“风铃儿对你一片真心,你若不能疼惜爱护她,为何要断送人家一辈子?”
“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此事从未瞒她,只是她自愿做我的大妃,以巫族之力助我笼络那帮老顽固,亦借此保巫族尊贵荣耀,这是双赢的合作。”
祁襄冷声道:“是你与巫族的双赢,对风铃儿来说,并无益处。”
“风铃儿便是下一任大祭司,她的利益与巫族的利益,本就是一体。”
祁襄沉默不言,聂昭见她不悦,语气软了下来:“姐姐,我并非无情无义之人,既然铃儿是我名义上的妻子,我自然会对她好的,你别生我的气,可好?”
“哎……” 她叹了口气,“我不是生气……只是……风铃儿是个好姑娘,我望她幸福,当然,也望你幸福。”
聂昭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姐姐今后多来看我,阿昭就觉得幸福了。”
祁襄无奈摇了摇头:“成亲终究是喜事,你们想清楚就好。”
春蒐第一日,皇帝便打下几十只兔、十数头野猪、还有三头麋鹿,收获颇丰。当然,天子之狩名谓“围猎”,换言之,就是一群人先以哨声或击打声引诱或驱赶动物出来,再将野兽圈围起来,供王公贵胄们射猎取乐。
先帝那一辈,诸王皆善骑射,曾一度废止了圈围的传统,全凭各人眼力与弓法。然而熙宁帝则非此中高手,如今又将这传统寻了回来。即便如此,数量上可观,群臣才有奉承的依据,皇帝亦甚是欢喜。
因而,熙宁帝的春蒐夜宴极尽奢华,各色珍馐如流水般端上席来,一派欢快祥和的氛围。朔金汗亦向大齐皇帝进献礼物:野山参、血鹿茸、灰熊胆、猛虎皮,皆乃北境珍品,万金难得。
聂昭献宝之时态度又极尽诚恳,将大齐奉为天朝上国,对熙宁帝也不吝溢美之词,哄得龙心大悦,皇帝长袖一挥,朗声道:“汗王至诚,朕心心慰,听闻你婚期将至,就再赐你白玉麒麟一对,愿你与王妃琴瑟和鸣,早得麟儿。”
聂昭高举双手,接过赏赐:“完颜昭谢陛下赏赐,朔金定当效忠天朝,绝无二心!”
黑色绒布之上,两块麒麟玉佩白璧无瑕,拼接在一起,两只瑞兽相互依偎,严丝合缝,浑然一体。聂昭命随从将赐礼收起,再次叩首,直呼“吾皇万岁”。
酒过三巡,众人兴致渐浓,熙宁帝举起酒杯,对萧敬虞道:“十三叔,此次西北之乱,多亏有你,才得以平定,朕敬你一杯!”
坐在轮椅之上的萧敬虞忙举杯致意,两人各自饮下,皇帝接着说:“反贼张治诚已伏诛,朕今日又接到延绥军报,我军大挫默硕蒙古,一夜杀敌数千人,乘胜追击,不日便可破其都城,实在是喜上加喜!足见仙师所言非虚,天佑我大齐,长盛千年不衰也!”
随着熙宁帝目光流转,众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皇帝身侧席位之上的仙师梁御风身上,此人年岁四十上下,面容清秀,举止斯文,却生得一双鹰隼般的眸子;身穿紫金八卦道袍,手中徐徐捻着雷击枣木流珠串,对着皇帝微微颔首。
众人跟着点头,却无人接话,只见聂昭举着酒杯站了起来:“皇帝陛下,小王也有一提议,想求仙师卜一卜吉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