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祺祀拉着人走下河道,在刚冒出水面不足一寸的石板上站定,背手一瞬然后拿出了一盏点着火的紫色鸢尾花灯。
他将花灯递到许羚的面前,注视着她的眼睛说道:“阿羚,之前在闵城没能放成,今天你可以放了。”
浓郁的情感险些将她淹没,许羚笑着接下了这盏花灯,在言祺祀的搀扶下蹲下了身。
紫色的花灯慢慢被放入水中,随着水波被拨动,带起的波澜推着它逐渐远离石板。灯芯上的火苗忽明忽暗,最后越来越亮,慢慢悠悠地飘远。
许羚闭上了双眼,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祈愿。言祺祀站在她的身边,注视着远去的花灯,深棕色的眼瞳被光亮折射着泛着细碎的微光,他的目光始终柔和。
梦中的他不信天命,不求神佛,但现在的他愿意分出一分心力来时时祷告,他的所求不多,他只希望他们两人不要走向梦中的那个结局,他希望身边的她能够长乐无极、岁岁安宁。
“你有许什么愿望吗?”
低头,许羚正一手拽着他衣服的下摆,下巴微微抬起,笑容满面,他看到,她的眼中满是他的影子。
顺着内心所想,他俯下了身,在两人鼻尖相碰时停下,他的眼中溢出光彩,在这片绚丽的光中,唯有一人身影。
“我的愿望只有你能实现。“
鼻尖相错,两唇相贴,就在这一秒的时间里,不远处的天际上空炸开了一朵彩色的花。
在城中南区的小巷中,燕路将放完的信号筒收起,而后抬手搭上了身边站着的燕伍的肩膀。
“欸你说,主子是什么时候掌握这姚家的证据的?”
燕伍没说话,只是将肩膀上的手臂给抖了下去。
燕路也没有一定要得到回答的意思,只是啧啧了几声,像是在感叹。
“不过不得不说,这姚家也太会得罪人了,我们不过是将罪证分了下去,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有这么多方的人来灭门,真是惨啊。”
不远处,姚家大宅的火照亮了半边的天幕,里边的哭喊声也从一早的喧嚣逐渐归于平静,两人默默地看着,脚步没有半点的移动,以那些人的狠厉,里头是不会有一个活口的。
“走了。”燕伍将目光收回,提前一步转身离开。燕路伸长脖子张望,见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人从姚府围墙上翻出来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挑了下眉,同样转身走了。
这一夜,大概又有半城的人睡不着了。
虽然隔着有些距离,但许羚还是看到了那通红的半边天,回想着刚刚言祺祀同她说的,这才是他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细细地在脑海中翻找着前世的记忆,她算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姚家,前世可给他们使了不少绊子,也不愧是安王最忠实的走狗。满门人上行下效,将狗仗人势、草菅人命、为非作歹贯彻到了极致。
不过姚家的家主可掌握着安王在京城同所有朝臣利益往来的账簿,有无数人保他,那就代表着有无数人想毁了他,也难怪就凭一些边角的罪证就能让整个姚家满门覆灭。
这个秋天,果然够冷。
翌日的朝堂上,对于昨夜姚家一事无人提及,就像是没有发生这件事一样,人人都像是丢掉了一把悬在头顶的刀一般,面上的精气神都好上了不少。
她暗中观察着,将明显与众不同的几人记下,兴许,这姚家的鱼饵一丢,真能被他们钓到几条大鱼来。
九月十五,晨鸡鸣三声,爆竹开响。
装点成一派喜气的院子中,许羚已经换好了喜服,她安静地站着,看院中来来往往的人,双眼无神。
霞月来到她的身边,有些担忧地唤了她一声。
“郎君,您可还好?”
许羚侧头去看,又看了眼院中的人,低声道:“也就那样吧,他们也不亏是从宫里来的人,这行事多有分寸啊。”
知道霞月定能理解她的意思,所以她就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眼前的这些人身上。
里边有多少干净的人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安王是绝对不会放过一个能在她的家中名正言顺留东西的机会的。
“许将军,吉时将至,我们该出发去陈府了。”
有一小吏从拱门中走进,对着许羚行礼道。
许羚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知道后,转头看向霞月,“霞月,这府中就交给你了。”
待霞月领命退开后,她这才抬脚往外走去。
天边的光芒逐渐盛大,将半座京城照亮,这场婚事后,一切的进程都将加快,也许,早在婚事之前,在那场姚家的覆灭中,就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