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车轮碾过泥土,发出沉闷的辘辘声响。
数十名身披制式铠甲的士兵,腰挎长刀,面无表情地护卫着几辆异常沉重的马车。
油布将车厢遮盖得密不透风,车辙深陷,显露出内里货物的分量。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抑,士兵们警惕的眼神扫视着两侧的竹林。
东方闻的脸色愈发凝重。
突然,一直紧抓着沈无咎衣袖、身体剧烈颤抖的疯女人,喉咙里发出含混的低吼。
“银……银子……”
她挣脱了沈无咎,冲到竹林边缘,死死盯着车队。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山道中央,挡住了车队的去路。
那是个穿着破旧灰色僧袍的老头,光头,邋遢,手里还拎着半只油腻的烧鸡,正是之前在安渡镇巷口指点沈无咎,又在地下溶洞帮他们拖延凌霜的那个老酒鬼。
他歪歪扭扭地站在路中间,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车队,嘴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
“站住!什么人?!”
为首的一名锦衣卫校尉厉声喝道,手按上了腰间刀柄。
他身后的一众士兵也立刻刀剑出鞘,弓弩上弦,对准了老头。
老头嘿嘿一笑,啃了口鸡腿。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他含糊不清地喊着老掉牙的劫道口号,样子滑稽,眼神却锐利如鹰。
“放肆!哪里来的疯和尚,冲撞朝廷车驾,找死不成?!”
校尉怒喝,眼中满是不屑。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个不知死活的老疯子。
竹林后的沈无咎却瞳孔一缩。
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跑出来劫道?
东方闻也认出了老头,眉头紧锁,这老头行事果然毫无章法。
“前辈!”
沈无咎低呼一声,不再隐藏,从竹林中闪身而出,快步走到老头身边。
她想拉住老头。
“前辈,不可冲动,这是朝廷……”
“朝廷?”
老头瞥了她一眼,又看向那几辆沉重的马车。
“朝廷的银子,就不是银子了?”
那锦衣卫校尉看到沈无咎出现,又见她和老头认识,脸色更加阴沉。
“哦?还有同党?好得很!”
他狞笑一声,向前一步,目光在沈无咎和老头身上扫过,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冲撞车驾,意图劫掠贡银,按律当斩!”
“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沈无咎清冷绝俗的脸上,闪过一丝淫邪。
“看你长得不错的份上,若是肯乖乖……”
沈无咎眼神骤然冰冷,杀气一闪而逝。
“滚开!”
老头却突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里的烧鸡腿,打断了校尉的话。
“少他妈废话!银子留下,人可以滚!”
“大胆!”
校尉勃然大怒。
“给脸不要脸的老东西!还有你这小贱人!既然你们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他猛地一挥手。
“全都给我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男的剁碎了喂狗,女的……嘿嘿,留给弟兄们乐呵乐呵!”
他语气狠毒,仿佛捏死几只蚂蚁般轻松随意。
“连我们一起抢?”
沈无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些锦衣卫,名为护送贡银,实则比强盗还要无法无天!
她心头火起,但还是强压着怒意,拉了拉老头的袖子。
“前辈,我们走,不要理他们!”
现在不是惹事的时候,带着东方闻和那个疯女人,必须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老头甩开了她的手。
“走?为什么要走?”
他看着沈无咎,嘿嘿一笑,眼神却有些奇怪。
“老头子我看上的东西,还没人能拦得住!”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竟真的朝着离他最近的一辆马车冲了过去!速度快得惊人!
“拦住他!”
校尉厉声下令。
数名锦衣卫挥刀便上,刀光森然,封锁了老头所有去路。
沈无咎心中一急。
“前辈!”
她下意识地拔剑,想要上前帮忙阻拦锦衣卫,或者拉回老头。
可就在她身形微动之际,那老头竟猛地回身,一掌拍向她的胸口!
掌风凌厉,毫不留情!
沈无咎大惊,完全没料到老头会突然对自己出手!
她仓促间横剑格挡。
“砰!”
一股大力传来,沈无咎被震得气血翻腾,蹬蹬蹬连退数步,握剑的手臂微微发麻。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老头。
“前辈,你……”
老头却看也不看她,只是怪笑一声,再次冲向马车,与围上来的锦衣卫战作一团。
他的招式依旧古怪刁钻,看似破绽百出,却总能化险为夷,一时间竟逼得几名锦衣卫手忙脚乱。
“哈哈哈!狗咬狗!有意思!”
那锦衣卫校尉站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着老头和沈无咎反目,脸上满是嘲讽的笑意。
“老东西,打得好!把这小贱人也解决了,省得老子费事!”
沈无咎脸色铁青,胸口起伏不定。
她不明白,这老头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惊慌的哭喊声从山道另一头传来。
只见一家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逃荒难民,大约五六口人,扶老携幼,正跌跌撞撞地从远处跑来,显然是被这边的打斗声惊动,想要绕路逃离。
他们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厮杀,脚步慌乱,只想尽快远离。
那锦衣卫校尉瞥了那一家人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戾气。
他似乎觉得这些难民碍眼,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要发泄。
“哼,一群贱民,跑什么跑!”
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猛地朝着跑在最后的一个小女孩砸去!
那女孩不过七八岁年纪,梳着两个小辫,瘦弱不堪。
石头正中她的后脑勺!
“咚!”
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