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之地,连日阴雨。
泥泞的官道旁,是破败的村庄。
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被雨水打得透湿,墙壁是皲裂的黄泥,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田地早已荒芜,野草长得比人还高。
偶尔有几个面黄肌瘦的村民,穿着打满补丁的麻衣,眼神空洞地缩在屋檐下,躲避着冰冷的雨丝。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还有若有若无的……绝望。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妪,颤巍巍地走出低矮的土屋,手里捧着一个破碗。
碗里是浑浊的稀粥,几乎看不到几粒米。
她走到村口,对着空旷的田野,声音嘶哑地呼唤着什么。
雨声吞没了她的声音。
没人回应。
只有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这片死气沉沉的土地。
苛捐杂税早已压垮了他们的脊梁。
官吏的盘剥如同跗骨之蛆,吸干了他们最后一滴血汗。
活着,似乎比死去更加艰难。
人们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生气,只有麻木,还有深深的戒备。
邻里之间,也很少往来。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抓走充役的是谁,下一个饿死在路边的是谁。
信任,是这乱世中最奢侈的东西。
就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一个身影出现了。
那是一个女人。
她看起来三十岁上下,面容算不上绝美,却透着一股寻常女子没有的英气。
一身粗布衣裙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
她的眼神明亮,如同暗夜里的星辰,扫过那些麻木的面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她自称“凤娘”。
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她似乎是一夜之间出现在这里的。
她开始在村落间行走,用随身携带的草药为人治病,用不多的口粮接济快要饿死的妇孺。
起初,人们对她充满了警惕。
这样一个年头,无缘无故的好意,往往意味着更大的陷阱。
“她图什么?”
“官府的探子?”
“还是哪个大户人家派来摸底的?”
窃窃私语在暗中流传。
凤娘没有过多解释。
她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直到那天,几个衙役冲进村子,要强行征收“秋粮”。
可地里根本颗粒无收。
衙役们凶神恶煞,挥舞着水火棍,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抢。
村民们敢怒不敢言,只能瑟缩着躲避。
一个年轻的衙役,看中了一个躲在母亲身后的女孩,伸手就要去抓。
“住手!”
凤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不知何时挡在了那对母女身前。
“哪里来的野女人,敢管爷爷们的事?”
衙役头目三角眼一瞪,唾沫横飞。
“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抓回县衙!”
凤娘眼神骤冷。
她动了。
没人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
只听到几声清脆的骨裂声。
那几个刚才还嚣张跋扈的衙役,已经抱着断裂的手腕,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
村民们都惊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干净利落的身手。
凤娘捡起地上的水火棍,走到衙役头目面前。
冰冷的棍尖抵在他的咽喉。
衙役头目吓得魂飞魄散,□□瞬间湿了一片。
“姑奶奶饶命!饶命啊!”
“回去告诉你们县太爷。”
凤娘的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刀。
“这淮南的百姓,不是猪狗,任人宰割。”
“想要粮?可以,拿命来换!”
衙役们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村子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凤娘身上。
敬畏,惊讶,还有一丝……微弱的火苗。
“我们……真的能反抗吗?”
有人颤抖着问。
凤娘转过身,目光扫过所有人。
“一个人反抗,是送死。”
“一群人反抗,是力量。”
“你们愿意继续这样苟延残喘,直到饿死、病死、被官府逼死吗?”
“还是愿意跟我一起,搏一条活路?”
她的声音在雨中回荡,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然后,那个被她救下的母亲,第一个跪了下来。
“凤娘!我跟你干!”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
“我们跟你干!”
“跟凤娘搏一条活路!”
呼声汇聚在一起,如同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终于找到了爆发的出口。
星星之火,开始燎原。
凤娘振臂一呼,应者云集。
那些被压迫到极致的农民、逃兵、走投无路的流民,迅速汇聚到她的旗下。
他们没有精良的武器,只有锄头、镰刀、木棍。
他们没有充足的粮草,只能勒紧裤腰带。
但他们有怒火,有不甘,有对活下去的渴望。
这支简陋的“凤鸣军”,如同一股洪流,开始冲击腐朽的大周王朝。
朝廷果然被惊动了。
淮南道的加急文书,如同雪片一般,八百里加急,连夜飞入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