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闭无光的消防楼梯仿佛有下不完的台阶。
阿哲在前,主管在后,两人步伐哒哒作响,在空旷的螺旋阶梯中发出数道回音。
默数到下了第十四层的时候,阿哲抬起头,发现面前依然是幽深的黑暗,一望无际。
但他不敢回头。
因为主管已经离他很近了。
近得,可以听见对方沉重的呼吸。
“好冷啊。”
忽然,有个细小的声音响起来。
“好冷啊,我要睡着了。”
阿哲身体一僵,紧咬后槽牙,后背发毛地继续前行。
他知道,这些细小的声音来自身后的主管,但——绝对不是从对方口中传出来的。
但是人类除了嘴巴,还有其他能说话的器官吗?
很明显没有。
“好冷啊。”
身后的一只手,搭在了阿哲的肩膀。
阿哲整个人颤抖起来,他再也忍不住,压抑着恐惧,缓缓侧过身。
主管就站在离自己一臂的位置,一只手紧掩着军大衣。
“好冷啊。”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这一次,阿哲听得无比清晰。
这个声音就来自……
主管一点点,松开紧捂衣领的手。
大衣没有扣起来,露出了里边的样子——几颗冰块一样堆叠起来的灰败头颅,挣扎着,嘴里吐出肉眼可见的白雾。
“你也觉得冷吗?”
其中一个头颅,狠狠将唇角扬起,眼睛直勾勾盯着阿哲。
“没关系,大家挨在一起就不冷了。”
……
14楼静悄悄的。
主管室的房间门大大敞开,装修风格十分复古:墨绿色腰线墙壁,水磨石地砖,矮脚衣柜,木头单人小床,碎花被子,老式铁皮热水瓶。
门外,军大衣一步一顿地走回来。
他“砰”地反手摔上门,眼珠子滴溜溜打转,快步朝衣柜上的穿衣镜走去。
镜子里,他的脸上是某种餍足的神色,身体膨胀了一大圈,原因正是大衣里面,又多了一个淬满雪渣子的头颅。
他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新造型,头顶却不和谐地传来一道笑声。
“嘿嘿。”
军大衣翻着昏黄的眼珠往上瞧。
一个短发女人姿势不羁地蹲在旁边柜顶上,脚边横着条拖把。
她正笑着,漆黑瞳孔里某种疯狂的情绪正汹涌翻腾。
“总经理,找你好久。”
军大衣眯起眼睛,神色晦暗不定。
“一进来就觉得,这里有股令人松懈的感觉,”龙竹环顾四周,喃喃自语:“你没办法在这里动手吧,怪不得‘主管室’是值得信赖的。”
军大衣冷冷看着她。
龙竹话锋一转:“姓宋的总监在哪里?”
对方仍然没有回答,只是隐约朝门的方向挪动。
龙竹慢慢抓起拖把:“那就是,又谈崩了。”
……
轰隆!
失速的电梯遽然坠地,厢门费了老大劲儿被人从里边掰开,浓烟四散,几个人呛声从中逃出来。
小鱼跑几步后腿软趴倒在地,四周黯淡无光,仿佛又是另一间诡异地狱。
她崩溃地哭出声,可忽然,一双手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
回过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身后。
“张姐?!”小鱼不可置信地喊出声,末了,百感交集:“难道……我们都死了?”
张姐叹了口气,疲惫地将她扶起来:“傻姑娘,我们都逃出来了。”
小鱼茫然四顾,这才发现此处正是银杏大厦一楼大厅。
阮蒙也在旁边,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孙杰绝处逢生,哪怕此行损失了一个水果手机,也乐得猴子似的跳起来大叫。
女生嘴角一撇,立刻又红了眼,猛地张开双臂抱住中年女人。
张姐笑着摇头,不停安抚她:“好了、好了。”
“哥!咱们怎么逃出来的?”孙杰激动地满面红光,一拳捶在阮蒙胸口上:“我咋记得我们电梯不是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