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说着又笑起来,好像对黑云上训时的小动作毫不在意。余礼向巴萨微一点头,算做道别,巴萨极不适应这样郑重的礼仪,连忙挥了挥手,离开前不忘偷偷和黑云说一声“加油加油”,而后摇着尾巴一溜烟跑走了。
黑云看余礼的目光一脸欣慰地停留在巴萨离开的方向,心里吃味,问他:“你是不是很喜欢巴萨?”
“……唔,也许是?”余礼狡猾极了,把问题抛回给他,“我看你也挺喜欢他的。你对其他人总是爱答不理的,除了巴萨。”
他蹙着眉头,似乎当真因黑云不冷不热的态度十分受伤。黑云倒吸一口冷气,掐着手掌让自己冷静下来,十分生硬地转开话题:“既然赵志云那边也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赵班长,黑云。”余礼说。
黑云一如既往忽视了他的提醒,生怕他继续纠结刚才“谁喜欢谁”的小女生话题,拽着余礼的胳膊往教室前边走——这可能是两年来黑云对于训练最主动的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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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打赌余礼在他身后打什么坏主意,即便他跟随的脚步十分顺从,但短暂的相处告诉黑云,余礼绝不会对今日的闹剧视若无睹。他敢打赌余礼正在等着合适的场合伺机追究此事,比如……现在。
“一会训练结束后,我认为我们还是需要谈谈,黑云。”余礼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措辞也十分精妙,令听者绝无被责备之感。
但黑云偏偏从中听出一分疲惫两分无奈,他不打算对自己做过的任何事后悔,此时却莫名生出“我让他失望”一类的胡思乱想,并为此感到一些愧疚。
他不吭声,余礼也不再说话,两人一路安静地走到教室,第一个打破这阵沉默的是赵志云。老班长站在训练用的排柜前头,正飞快地低头记些什么,那本子皱巴巴的,书封颤巍巍的几近散架,纸页在赵志云劲瘦的笔锋下发出被撕裂悲鸣。
赵志云头也不抬,却能精准地在他们走到身侧时开口:“来了。”
训练器材之前一片空旷,多数人早已完成了今天的任务,自行解散离开了,只余赵志云留下为他俩的事情加班。如果面对的是旁人,余礼此时必得寒暄奉承两句才行,但赵志云不需要那些虚头巴脑的社交,余礼便只说:“麻烦你了,赵班。”
即便如此,赵志云仍然嫌他多话,皱着眉头瞥一眼慢慢吞吞的两人,没好气地道:“快去。”
余礼扯扯黑云的袖口,把他带到起点。垂着眸,一边用小镊子整理物证袋里的东西,余礼一边问他:“知道流程吗?有没有人教过你?”
黑云没说话,几乎是训练开始的同时,他就察觉余礼身上的气质变了。他也不在乎黑云的回答,按下昆明犬的肩膀,让他半蹲下来,强迫对方与自己平视。余礼注视着黑云,他的目光在这一刻变得很凌厉。
“其他时间都没关系,但在训练过程中,我要你集中所有注意力。”余礼说,“你只能看着我,黑云。”
黑云正看着他。余礼的视线有一种魔力,带动着黑云的一呼一吸。待黑云呼吸起伏的频率终于与他同步,余礼方才让训练开始。
他伸出手,很慢、很慢地遮住黑云的眼睛。陡然降临的黑暗险些让黑云应激,但余礼微弱的呼气扑打在他的脸上,他掌心微热的温度和细腻的触感是牵着他走出迷宫的绳索,让他安心。这种感觉很奇怪,分明处在黑暗之下,但黑云的心中却一片清明,视觉被完全剥夺,其余感官顺式加倍敏感起来,他能听见远处传来树间的鸟鸣、小犬嬉闹的叫声、锅碗瓢盆相撞发出的叮当响声……还有,心脏沉闷跳动着的砰砰声。
有他的,也有余礼的,他们的心跳声交织糅合在一起,却意外地很和谐。
随后他发现鼻下异常浓厚的气味,裹挟着干净纱布散发的淡淡纤维味道。它很刺鼻,那是某种硝烟和火的气味,含着某种生锈的金属和塑料的廉价感,但当黑云还想进一步辨别时,这阵气味却陡然消散了。
他的眼前陡然亮起,熟悉的光回到他的视野内。昆明犬的珍珠一般乌黑的眼眸中重新亮起光泽,飞快地扫过那一排毫无区别的抽屉,木板将气味隔绝在内,是一道令人困扰的难题,但黑云兴致勃勃地相信这难不倒自己。他势在必得,在余礼放下手后的一瞬间冲向那唯一的答案——甚至没等余礼下达开始的指令,便两步打开了那只被他锁定的抽屉……
然后,红灯在众目睽睽下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