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余礼说,“你今天一直和巴萨在一起?”
黑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而后两人竟一时无言。
问这话时,余礼正神色自若地坐在禁闭室内唯一的一张床上,手里捧的保温杯内甚至还泡了茶。这房间逼仄,也不通风,处处因湿度太高泛着霉气,黑云一进来就皱了眉头,但转头看见余礼如此闲适的姿态,又觉得自己一天的担心全数白费,心里更烦。
余礼看见他来,却并未如黑云所料般露出多少高兴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叫他坐。黑云环顾一周,发现这里唯数不多的家具只有余礼身下的床和床头的小柜,而他恰好不打算与这欺骗他感情的训导员挤坐在一个地方,那会表现得过分亲昵,于是也不吭声,只是犟站在原地。
而对面那人见此,好像只是真的客气一番,居然由他站着了!随后余礼又拧开他那保温杯盖子,以盖作碗给黑云倒了盏茶,然后在黑云目睹这一幕,打定主意要拒绝这家伙的讨好给他个下马威时,余礼却只是一推杯盖,摊开双手笑着请他自便。
黑云恨极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他在外头胡思乱想了一天,只当余礼是被迫背锅的可怜小白菜,唯有等他来拯救——事实上黑云甚至为脑补出的“英雄救美”情节沾沾自喜了许久,他承认自己有点享受成为余礼的“救世主”的美妙感觉,但在看到余礼全乎全然地坐在禁闭室里,看起来没有丝毫不适应——之时,黑云对剧本的期待难免落空,但在失望之余,却又微妙地产生了一丝、庆幸?
不,他不是在关心余礼。余礼根本不需要别人担心,他看起来永远很从容不是么?甚至黑云好不容易说通赵志云才进来看他,他却只是无所谓地和他说些闲话。
“好了。”余礼不知道昆明犬丰富的内心戏,只看到黑云又别扭地不肯说话,颇无奈地顺毛,“坐下吧,黑云,你总不是特意过来站着看我喝茶的。”
他说着,似是懂得黑云心里的难处,就要站起来给黑云让座。黑云“啧”了一声,反手把他按回床上,自己则一撩衣摆,盘腿就往地上坐。
余礼皱皱眉头,像个老妈子一样提醒:“不要坐在地上。”
黑云仰头看他,说:“你怎么这么烦。”
余礼垂下眸,遂不再多话了。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黑云,视线却很温柔,特殊的角度让昆明犬在他脚下的姿态也多出了几分臣服意味,凌厉的下颚线条借着阴影被隐藏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桀骜气质也缓和了几分,锋利的眉眼因仰视的目光竟显得有些可怜,像在撒娇……余礼心说自己一定是看错了,果不其然,再看时黑云早已移开视线,探着身去拿余礼给他倒的那杯茶。
“这么说来,赵班有没有为难你?”余礼也不指望黑云主动挑起话题,便斟酌着主动开口。事实上,他也没想到黑云真能说动赵志云放他进来探视,在意料外的情况见到他,想到黑云对自己的那番别扭的关心,余礼开始因那些微不足道的算计而有点尴尬——他意识到事情正在脱轨,他比他想象得更在乎黑云,这是理应不该出现的情感,他不是来玉兰基地过家家的。
他本想借着禁闭的机会躲开黑云,既让脑热上头的小犬冷静一会,自己也能好好整理一番思绪,但黑云却如此咄咄逼人地追了进来,闯到他眼前,甚至在他好心提起寒暄的话题时全然不顾那些社交礼仪,冒冒失失单刀直入地质问他:
“赵志云为难我?那根本不是重点。事实上连他也想知道——你为什么替我担责,余礼?”
当然是为了引起你的内疚,好让你能乖乖听我的。余礼面无表情地想,然后好好训练,好好工作,让我找到机会……去弥补当年的事。
但这话他当然不可能对黑云说出来,青春期的狼犬正曲着手脚盘坐在地上,禁闭室里狭隘的落脚处终究是委屈他了。看到黑云这幅垂着耳朵的样子,连尾巴也委屈巴巴地曲在一边,余礼心中更是莫名生出几分负罪感,连搪塞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偏偏黑云像是看准了他会心软,见他不答,更是学会了以退为进、欲擒故纵——也不知是谁教他的。
“不肯告诉我也没关系,但你不说,我可就自己猜了。”黑云撒起娇来,十分不讲理,“世上愿意为别人做到这种地步的,无非也只有几种情况,何况我俩认识还超不过一周。其他人这样做,要么是因为感情,或是有求于人,但我很确定你我祖上绝无血缘关系,也压根想不到我一个还没毕业的警犬,又什么值得你堂堂余警官这样算计……难道你要说,你暗恋我?”
余礼抿了抿唇,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黑云看他难言的表情,心中暗爽自己终于在口头上扳回一城,不妄他今日在心中演练一天。巴萨是对的,面对余礼这种精通怀柔政策和绥靖之道的家伙,硬碰硬永远只会被他将死。他心里沾沾自喜,面上表情仍然真诚,继续乘胜追击:
“你是一见钟情派的?还是说我长得像你的某个白月光,话说长成我这样的女生会是什么样的?她是年下还是年上?……”
“——停,停。”余礼听他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开口打断他,“你平时看的都是什么东西,以后少和巴萨学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抢了黑云的话,黑云便也安静了下来,尝过一次四两拨千斤的美妙滋味后,他对余礼的耐性倒是增进不少。余礼在他炯炯的仰视目光下颇感压力,叹了口气,无奈地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