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犬草黄的皮毛,在昏暗的车厢里像是蒙了尘的金色。金陵的瞳孔应激一般紧缩,但他知道自己不该轻举妄动,耳边传来车外模糊的说话声,好像是余礼在说“抱歉”“稍等”,或是别的什么客套话……他在为自己争取时间。
金陵压下心中的恐慌,强行把夹在腿间的尾巴抽出来,狠狠警告自己要镇定。他吐出一口气,顺着训练时的习惯思考,抓住那股若有若无、虚无缥缈的线索,凑近车厢前排的换气口。
余礼一步不让,用自己的身体将车窗挡得严实,因此暂时没人看见金陵的动向。他左右摸索了一下,没找到拆开挡板的方法,目之所及之处也看不见可疑物,司机下车时没有熄火,钥匙还完好地插在车上,发动机轰轰的声响几乎让金陵无法思考,他不可遏制地感到烦闷、燥热、不快,夏日的阳光把车顶棚晒得发烫,灼人的空气在车内显得格外闷热,即便这样,车里也坚持不开空调……
空调!金陵险些惊叫出声,他相信自己发现了关键处:空调内部一定有异样!
他第一反应是验证自己的猜想,电光火石间,他按下排起扇的开关,下一秒冷风带着不知名的粉尘席卷而出,像一层薄膜扑在他脸上。金陵几乎是瞬间感到窒息,紧接着他的脑袋猛地感到剧痛,眼前天旋地转辨不清方向,听力被尖锐的哨响充满,嗡嗡的声裹挟耳畔,连引以为傲的嗅觉都失灵了一般——在那一秒,他的世界陷入一片空白!
他听见远处的枪响,身体很轻,像是漂浮在空气里。
金陵回过神来时,他正被余礼搀扶在肩上,眼前是蓄势待发的彪形大汉,他勉强认出其中一个是年近三旬的司机,另一个是同行的男人。余礼拖着一名伤员和他们对峙,脸上身上都很狼狈,好在余礼手上有枪,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呵。”
不知何地传来一声轻笑,女人扭着腰胯从司机身后出现,拍拍男人们的肩,两人便规矩地站到她的身后。
“警官老爷啊……”她抿唇一笑,唇上抹的比今日的烈日还红。金陵还有些头脑发晕,站也站不稳,高纯度□□的毒性让一切感官都变得迟钝,迷迷糊糊间,他听见有谁在说:“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让我们离开,我们自有好处相送……”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金陵撑着最后一丝意识生生打断:“不、不行——余礼!”
他救命似的叫余礼的名字,可余礼又有什么办法!他们这边势单力薄,若不是老前辈为他们留把了枪,他们怕是连谈判的资格也没有。训导员的额角已满是汗珠,他的头脑从没有这样快速地思考,危机形势下大量的多巴胺分泌几乎让他产生幻觉……
“……这不合规矩。”他听见自己说。
那女人似乎又笑了一声,翘着小指指向金陵,昆明犬已经站也站不稳了。“规矩、呵……我倒是无所谓。”她耸耸一边肩膀,“你的小狗狗可是要撑不住了哦。”
金陵浑身虚脱,状态明显不对,余礼当然明白。他咬死下唇,手指颤抖得握不住枪,这般情况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警察而言,绝对已经超纲了。但他还能听见警服腰带上的手铐在叮铃作响,对讲机就别在身侧,只要——只要打开对讲机,只要——
犹豫的瞬间,面前男人突然发难。牛高马大的司机率先冲上,勾拳要夺余礼手中的枪,余礼险险避过,子弹出膛直冲对面面门。男人面不改色,头一偏,手一抓就挟持了余礼身旁的金陵,情势瞬间颠倒!
“放开他。”余礼咬着牙瞄准。
司机阴测测地咧嘴笑了一下,金陵本就不适,连挣扎都使不上力气,手脚一动就被手臂夹得更紧。余礼听见搭档从喉咙里发出艰难的、生涩的剧烈喘息,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随手将枪扔在地上。
“好孩子。”女人鼓了鼓掌,缓步走到他面前,托起他的下巴。
“放了金陵……”余礼说。
女人笑了,眼尾眉梢尽显风流,施施然一挥手,那边金陵的粗喘顿时消失了。
“很明智的决定。”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