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借你的?”李彻却似乎根本不在乎他手里的钱,只是盯着他一个劲地追问。崔锦红在旁边伸出手把钱拿过去点着数:“哟,还不少。李彻,你在外头经常借钱给别人吗?真是的,一点不知道心疼我跟你爸,乱花钱!”
方琬知感觉脸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嗫嚅:“阿姨,您看是不是三千九百四十二块吧。”
崔锦红瞥他一眼,数了三四遍,绷着脸说:“嗯,是的。你一个学生,做什么要用这么多啊?李彻平时零花钱也没多少的……”
“你闭嘴行吗!”李彻打断她的唠叨,粗暴地把她推到一边:“回厨房做你的饭去。”
崔锦红拿着钱嘀嘀咕咕地转身朝厨房走去。
方琬知窘迫地抓着双手:“李彻,钱已经还给你了。这件事真的很对不起。我先走了。”
“这么着急,去哪?”李彻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方琬知本就清瘦,在他这个大个子面前更显得弱小,几乎被逼在玄关的角落里,无奈地低着头:“我得出去找零工,想办法把钱还给人家呀……”
“方琬知,你简直蠢死了。”李彻咬着牙说:“谁稀罕你还钱了?你看不出来我在开玩笑吗?蠢材。”
方琬知愣住了。
……原来李彻前几天给他发那些截图,说那些话,都是在开玩笑吗?
他真的分辨不出来啊。
段予哲今天跟他开玩笑,他一开始也没明白,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因为段予哲脸上是笑着的,而且没有让他感觉到恶意。
但是李彻这么凶。
这个咬牙切齿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而且事情发生都好几天了,李彻也没有跟他解释过是玩笑,在学校里也不搭理他,总是冷着脸很生气的样子,就像是一直等他还钱,等得不耐烦了。
见方琬知呆呆的不说话,李彻攥着他手腕的力气又重了些,弄得他很疼。李彻俯身逼近,严肃地问:“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谁借了钱给你。”
对于他的肢体接触,方琬知有些抵触,偏着头去看墙角处的一片篮球印:“我不想说。”
“你说,什么?”李彻用另一只手捏他的脸。他像在玩小狗,粗糙的手掌卡着方琬知的下颌,手指肆意揉捏脸颊肉,揉着揉着,突然用力地拧一下。
方琬知疼得眼泪汪汪,但还是含糊地坚持着重复:“我不想告诉你。”
说出来李彻肯定也会不高兴。他不想再听到那些羞辱他的,恶毒的话了。
“长本事了啊,方琬知。”李彻的牙齿咬得咯咯吱吱响,眼神也很凶,似乎怒不可遏,想要一口咬断方琬知的脖子。
方琬知两手抓住他的手腕,试图掰开,但怎么也掰不动,挣扎着摇头:“不要咬我,不要咬我。李彻。”
李彻前不久还咬过他。记不清是什么原因了,好像是因为,他听当时的同桌说了个笑话,笑得太开心,又好像是责怪他课外跟班长走得太近。可方琬知当时只是在问作业,没说一句多余的话。
但李彻总有理由。各种各样的理由,无穷尽的理由,来惩罚他。
有时候是在学校,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有时候是崔锦红不在,李彻扯着他回家,说给他辅导功课。
他总是鬣狗盯着猎物一样,在方琬知附近走来走去,然后悄无声息地贴近,从身后抱住方琬知,把脸埋在肩头闻他身上的味道,然后突如其来地一口咬下去。有时候他咬完会很后悔似的,认真跟方琬知道歉,有时候则是一言不发地粗声喘气。
方琬知不明白他这些举动的含义,但时常被这样惊吓,便自然而然地有了抵触心理。
听到方琬知的哀求,李彻没有咬他,但也没有松手,只是用可怕的眼神一直盯着方琬知看。直到崔锦红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他才猛地将方琬知推到门外,在他眼前用力甩上门:“滚吧。”
方琬知没有时间继续害怕,一路小跑着到外面去找钟点工兼职。他不喜欢负债的感觉,要早点把钱还给段予哲,越快越好。
之前寒暑假方琬知也做过一些零工,所以很快找到了一个在西餐厅后厨洗碗的工作,工资可以日结。
他认识这里的人事,人事心肠很好,告诉他在高峰期忙碌的时候有点眼力见,主动帮忙到包间上菜,可能会有客人给小费。
方琬知放下单肩包,系上围裙立刻就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第一天他呆在后厨洗了四个小时的碗,拿到八十块钱工资,还吃到了厨房煎坏的鸡蛋跟面包,算是蹭了顿工作餐。
方琬知和同事告别,拿着自己的单肩包走出西餐厅的后门,踩着巷子里的水洼,哼着歌,低头认真数钱。
与此同时,一个衣着考究的客人吃完饭,在门童的欢送声中微微颔首,走出了西餐厅的大门。
他面色有些疲倦,边走边打着电话:“……予哲,你知道这件事对我们家来说很严肃,容不得任何差池。我希望你不是在搞恶作剧。”
屏幕那端,段予哲仍耐心地劝他不要放弃希望,只有真正验证过后,才能确定结果。
男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我马上就到。”
他坐进路边一辆低调的商务车里,沉声吩咐司机:“送我去市第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