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韩昭的铁尺已经挑开郑禹紧攥的右手。青铜罗盘残片沾着粘稠血水,断口处隐约可见蚯蚓状的铭文。林主事举着油灯凑近,火光突然在罗盘表面折射出诡异的菱形光斑。
"这是司南的改良制式。"韩昭用铁尺尖端拨动残存的磁针,铜勺在血色中微微颤动,"磁石分量不对,比寻常司南重三分。"
腐叶下的尸体突然抽搐,惊起几只绿头苍蝇。韩昭的铁尺瞬间刺入郑禹咽喉,挑出半截尚未融化的冰片。林主事倒吸冷气:"尸身腐败程度与死亡时间不符,他至少死了五日!"
韩昭的瞳孔骤然收缩。两个时辰前逃走的活人,此刻却是死了五日的尸体。他撕开郑禹的官服,肋下三寸的尸斑呈诡异的漩涡状,与三川河道暗流走向如出一辙。
"去矿场。"韩昭突然起身,官靴碾碎满地冰片。晨露沾湿的织金补子上,獬豸兽目在曦光中泛着冷光。
赤铁矿场废墟里,三百架水车残骸横七竖八地躺在泥浆中。韩昭的铁尺刮过生锈的齿轮,铁锈下露出崭新的铜芯。林主事弯腰拾起半块矿工腰牌,牌面"丙戌年"的烙印发黑卷曲,与赈灾牌如出一辙。
"大人!"随行衙役突然惊呼。废弃矿洞深处,七具尸首呈北斗状排列,每人右手都攥着半截量河绳。韩昭的铁尺挑起最近尸首的衣襟,胸口烙印与郑禹尸斑形状完全吻合。
洞壁突然传来机括转动声,韩昭拽着林主事疾退三步。石缝中射出十三支弩箭,箭尾系着的丝帛展开竟是工部批文:"丙戌年七月,拨赤铁矿砂三百石修缮堤坝。"
"墨迹未干。"韩昭的指尖抚过批文落款,朱砂印泥在指腹晕开猩红,"郑禹的官印在他死后五日,又盖了新的文书。"
正午日光直射矿洞时,韩昭发现石壁上深浅不一的凿痕。铁尺丈量间距,二寸三的齿痕与量河绳绞盘完全吻合。当他用铁尺尾端敲击第七道凿痕,石壁轰然洞开,暗格里滚出几十卷河工名册——所有画押指印都是左手拇指。
林主事突然剧烈咳嗽,名册扬起的灰尘里泛着金粉。韩昭用汗巾浸了茶水捂住口鼻,水渍在名册封皮晕开靛蓝色——这是刑部死囚文书的专用颜料。
暮色四合时,韩昭站在矿场瞭望台。远处河道蜿蜒如蛇,十七处堤坝在残阳下泛着赤金色。他突然举起青铜罗盘残片,磁针疯狂转动后直指东南方某处河湾。
"那里是..."林主事翻找舆图的手突然颤抖,"三年前冲毁的旧矿场。"
戌时三刻,破败的驿站迎来不速之客。掌柜擦拭柜台的手顿了顿,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土墙上,扭曲如鬼魅。韩昭的铁尺看似随意地搭在柜台,尺尾铜雕正对着掌柜咽喉。
"三日前可有车队经过?"韩昭的指尖轻叩账册,最新一页墨迹晕开处写着"青冈木十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