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款冬用力回握住广玳,悄然扬起嘴角,微微摇了摇头,“无甚大碍了,再修养半日便能醒来。”
一见华款冬摇头,微生广玳心脏骤时缩紧,又在听完华款冬笃定回答后,顿时一松。
“华款冬!”广玳气极,狠狠将华款冬戳得不住后仰,压低声音忿忿骂道,“以前怎么发现你还有这种坏脾性,我差点被你吓死了你知道么!”
华款冬没料到自己灵机一动的行为竟招致了完全不在预期的回应,他只是想让广玳不用担心了,不是说岳父大人没救了啊!
华款冬连忙哄着,从医匣里拿出一个层层缝制的布纱面具给广玳系上,低头凑近广玳耳边嘱托着,“屋内疫气一时散不尽,你且戴上此物进去看望一下,安心些再出来。”
“你有此等专业物什,方才为何不给自己用上,我那帕子与此物相比,怕是真的相当于废物一个了。”广玳口鼻被掩住,闷闷开口道。
“胡说,那帕子于我而言便是最有用的物什。”华款冬想都没想就反驳,末了,又虚敲了两下广玳脑袋,轻声道,“行了,我的身体我有数,倒是你,归途中不知是谁总记挂着赶路,结果因为过度颠簸呕得撕心裂肺,差点又丢半条命。”
“好了好了好了,华款冬华款冬,好夫君,别念了。”广玳被挖苦得不住求饶。
华款冬很吃这一套,收了声,带着笑去给两个微生家病患煎药去了。
大病一场,最是耗人气血。无论膏人、肉人抑或脂人,总还有些脂肪能供消耗,而原本就无甚赘肉的微生沥启,人到中年,害一场疫病,便直直瘦得让人触目惊心。床榻之上,冬被掩着,人便更显得虚弱不堪。
广玳甫一见到了无生气静静躺着的微生沥启,胸腔中便止不住传来阵阵抽痛,一向硬朗自律的小老头,什么时候在床上躺过这么久,这么虚弱过。
小心翼翼拉过微生沥启冰凉的手,捧在手中细细温着。直到热度尽数传递,广玳才缓缓将微生沥启手放开,仔细着重新掩入冬被。
不多时,华款冬端着两碗不同配方的药进了屋。
广玳接过自己的药碗捏着鼻子慢慢喝,华款冬一勺一勺耐心将另一碗尽数喂入微生沥启口中。
三颗话梅下肚,终于盖过了极具侵略性的药味儿,微生广玳静静看着熟睡的父亲,良久,轻声开了口。
“原先,我总以为,人若一直待在自己熟悉的区域,便能一直安分过着。”说着,广玳眸光渐渐黯淡下来,“却不想,越是以为自己生活在完全可控环境里,越容易掉以轻心。我如此,父亲亦然。”
华款冬缄默听着,眼神追寻着微生广玳每一个细微动作。
“父亲病倒后,岑正因为暂时接替了他的职务,跑来府里耀武扬威了一遭。”微生广玳冷哼一声,“蠢材。”
“这恰恰说明,他们对这次人为致疫的效果十分有信心。”华款冬悠悠开口道。
广玳点点头,补充道,“你是他们不曾知晓的变数。看来,我得先把你藏住了,”
广玳说着,又伸手抓住了华款冬袖口,歉声问道,“会不开心么?明明答应了你回来就成亲的,这下子连我也不能确定何时才能给你名分了。”
“不会,我还能在暗处陪着你,这就很好了。”华款冬平静否定着。
“是实话么?”微生广玳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派头。
“好罢,还是有些不开心的。”被追问,华款冬没办法,闷闷交了底,不过能再度陪在鲜活的你身边,哪怕没名没份也无妨,当然,这话华款冬只悄悄在心里说。
“不会太久的。”微生广玳本欲再逗,又害怕自己恶趣味上头惹过了火,赶紧及时收了手。
“嗯,我知道。”华款冬一直知道。
岑府。
“蠢材!你没事去相府耀武扬威些什么?”缁色兜帽男子语气里掩藏不住烂泥扶不上墙的失望,冲岑正低声斥责着,“你以为微生沥启病倒了就万事大吉?我告诉你,在他没死透以前,你远远不可能真正得到你们陛下的赏识!”
岑正忿忿着想要反驳,却不料那男子似是能看透他心中所想,又开口道,“你不会真以为踢掉几个微生沥启的心腹,再安排几个你培养的蠢材填补空位就能慢慢把他的势力全都撬过来罢?”
边说着,缁帽男子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讲出了多荒谬的笑话,大笑出声,“岑正啊岑正,怪不得你斗不过微生沥启呢,就凭你这宛若黄口小儿一般的计谋,没有你爹,你到底能凭什么爬上御史大夫这个位置啊。”
岑正死死咬着牙,拼命压抑着自己内心滔天怒火,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十足的谄媚,“大人您教训的是,我的计谋真真幼稚得可笑。”
缁帽男子颇为受用,点了点头便继续开口道,“你切记,从今往后,要想得到你想要的,先得做一只听话的狗。让你往东,绝不能再自作聪明往西。再有一次擅自行动,”缁帽动作幅度极小掂了掂手中药瓶,闪身靠近岑正耳朵,“后果如何,我就不多说了。”
岑正身子止不住的发抖,连忙直直跪下地,求着对方饶恕他这一次。
缁帽望着岑正没骨气的怂样,嗤笑出声,什么回应都没给,消失在了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