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亭云这时才注意到徐令身子瘦瘦小小,肚皮却鼓鼓囊囊,显然是吃得太多了。他们几个竟然忘了,这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哪怕饿了几天,也吃不下那么多东西。
显然是吃饱了也不知道停,在那硬塞。慕亭云心中颇不是滋味,拍了一下他的头,低声说:“傻子。”
傻子嘿嘿一笑:“二表哥。”
年轻大夫更绝望了,他简直不敢想了,连忙去翻医书。他就不相信这个毒除了绒芒花,就没有别的药能解。
慕亭云看他几乎快要哭出来,悄悄地去看裴珩的神色。
裴珩单手握着书卷,面色如常。他想起父亲曾说裴珩澄之不清,扰之不浊。他一直以为裴珩的不惊不扰都是装的,现下倒是有另一层感悟。
裴珩不是装的。他只是不在乎,一个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的人,自然不惊不扰。
“我们来的路上,”赵归梦大喇喇地在院里走动,看着院中晾晒的草药,用平静的话,抛出惊雷:“一直有人跟着。”
慕亭云“啊”了一声,问:“那个人,师姐你不是抓到了吗?”
赵归梦闻了闻草药的味道就觉得嘴里发苦,皱着眉头:“我又没说只有那一个人。”
“那这不是……”慕亭云话没说完,又放松下来,“反正外面的人都以为裴二已经死了,跟就跟呗。”
向来都是戟雪门跟踪别人,现在反过来了。真是有趣。
他话音才落,就感受到两道目光朝他看过来。一左一右,左边是裴珩,湖水无波般平静的眼神;右边是赵归梦,略带嫌弃地打量。
这让他想起了幼时背书背不下来时,他爹娘也是这样看着他。
噩梦啊,他说错什么了吗?
慕亭云的反应倒是不慢,眼慢慢瞪大,震惊地看向裴珩:“裴二,有人知道你没死?”
没人理他。
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废话,但他不理解:“裴二,你招谁惹谁了?”
从永威将军被上报通敌卖国之后,这大庆最年轻的状元郎又卷入梅林女尸案,仿佛一张大网,兜头朝裴家罩下。裴暄大哥已死,裴太傅身在地诏,裴珩坠崖的消息传遍大庆,却还是有人穷追不舍。
似乎他活着,就是一种威胁。
赵归梦也看向裴珩,心思活泛。或许他们有一致的目标?
她心思一动,对裴珩说:“裴大人,如果我有绒芒花的线索,你能不能把你掌握的东西交给我?”
既然十年前她的血能暂时抑制毒性,那么她现在的血应该也能起效。
她不知道裴珩到底拿到了什么东西,但直觉告诉她,她必须得到。
原本得知是裴珩那晚在巷子里救了她一命之后,赵归梦原本歇了这份心思,就当他二人彻底两清。但现在转念一想,裴珩还得活着呀。
他又没有解药。想要活着,还是得靠她的血才行!
慕亭云咋咋呼呼地问:“师姐,你怎么能解毒?你有绒芒花?”
赵归梦却不理他,眼一瞬不瞬地看着裴珩。
她今日带着这小傻子过来,就是想让裴珩看到如果不能解毒,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从而增加自己的筹码,让裴珩愿意交出手里的东西。
现在,她抛出了诱惑的条件,等裴珩的回答。
她就不信,裴珩会拒绝这个条件。
裴珩也回望着她的眼睛,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抱歉,赵门使。”
慕亭云还没从师姐能解毒这一震惊的消息回过神,又被裴珩这一震惊的回复砸晕。
赵归梦大失所望,当即沉下小脸,噔噔噔朝外走去。
没过一会,又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是赵归梦折返回来。
她走到裴珩身边,怒目直视,恶狠狠地说:“那你等着变傻子吧。”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像闪耀着小火苗,照得人心里似乎活了过来。
她放完狠话,又转身往外走。
“赵门使,请留步。”裴珩忽然叫住她,眉眼含笑,声音清朗,“我忽然想通了。我们可以交换,但是我有个条件。”
赵归梦的脚像突然生了根,站住不动了。回头望过来,圆圆的眼和他的圆圆儿的眼,简直要重合了。
“什么条件?”她立马脆生生地问。
慕亭云简直要扶额长叹。他这不和人打交道的师姐,他这连集市都没逛过几次的师姐,根本都没看出来裴二在杀价!谈条件不提前跟他这个老手通气,可不是要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