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池郁金注视的云岫似乎并没有什么不自在,有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客人停下来询问价格,云岫耐心回答,一边说一边拿水果刀把那个用来给顾客试吃的梨子分好块,递给她们尝。
等几个大学生走后,池郁金目光滚动,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伤是怎么回事?”
“碰到一个醉鬼。”云岫简单概括,语气说不上来什么情绪,“但我打赢了。”
可是你也受伤了。
池郁金垂下眼睫,觉得同为伤人者的自己没什么立场这样说。
池郁金又问,“你这一车梨多少钱。”
云岫拿纸巾擦了下水果刀,头也没抬,“五六千吧。”
很快,语音播报了到账五万元的信息。
云岫皱了下眉,抬眼问,“这是什么意思?”
“就当是之前我……”池郁金不知道怎么给自己之前的恶劣行径下定义,“就当是补偿吧。”
云岫做恍然大悟状,没说话了。
对话似乎在这断了。
池郁金不是没眼力见的傻子,看得出云岫没有同她纠缠的意思。
轰隆的车流,时而停留打听价格的散客,经过的流浪狗和被寒风吹得颤抖的树干,这一切都让池郁金烦躁。
冷得要死的天气,卖什么破梨啊,池郁金身体比心理反应更快,拉过云岫的手就要走。
意外的是,云岫竟然也没有挣脱。
只是在走了一段距离,经过棋牌室时跟坐在门口的一个阿姨说了声,“群姨,看下摊。”
池郁金拉着云岫进了最近的酒店,办理入住的时候松开了云岫的手,又慌乱的看了眼云岫,怕她走了。
云岫只是撑着柜台,没看她,似乎是在发呆。
池郁金拉着云岫上电梯,把她扯进房间,力度大到云岫差点没站稳。门被关上的瞬间,池郁金才感到踏实。
云岫好像这才觉得这走向不正常,终于让池郁金如愿以偿,不再是无动于衷的样子,问了她第一个问题。
云岫:“你来找我是因为你妹妹吗?你怕她在外面不安全?”
池郁金回得很快,“不是。”
云岫打量了下房间的布局,和那张大床,“你把我带来酒店是想跟我上床?”
池郁金一时语塞,“……不是。”
云岫看向池郁金,平静问她,“那你是想干什么?”
池郁金说不出话了。
池月白问她到底来找云岫干嘛,现在云岫也这样问,可她自己根本理不清。
不知道为什么来找云岫,而带来酒店,好像是因为她想要和云岫有一个小的,私密的空间来相处。
就像她们以前在25平米的出租屋生活一样。
她想找回那种熟悉的感觉。
见池郁金久不说话,云岫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不早说你要带我来酒店。”
说完后,云岫兀自走到浴室,关上了门,没再管池郁金,随后,浴室传来淋浴的声音。
……
池郁金发愣,这确实很云岫,依旧随心所欲,举止随性。她在原地站着,有点没搞清云岫的意思。
不到一分钟,水声停了,云岫在里面叫了一声,“池郁金?”
池郁金轻敲了下浴室门,“我在。”
隔着浴室门,云岫的声音有点闷,“我在外面生活洗澡不方便,既然来酒店了想借地方洗个澡,可以吗?”
池郁金过了会才嗯了声。
云岫竟然是想借地方洗个澡。
岂止是洗澡不方便啊……
池月白发来的那张照片一角,池郁金看到了货车旁撑起的小桌子上放了卡式炉气罐和折叠挡风板,猜测云岫应该是经常在路边做饭。
却又想象不到更具体的画面。
吃饭,睡觉,洗澡,日常用水和上卫生间,池郁金没想明白天天跟随货车卖梨是怎么解决这些事的。
半年不见,云岫似乎比之前更辛苦了。
云岫小声问,“你能帮我去车里拿一套换洗衣服吗,谢谢。”
池郁金脑子很乱,说了声好,她怕云岫出来时会冷,走前把空调开到最高。
池郁金沿着原路回去,和那个被云岫叫做群姨的阿姨打了声招呼,说明来意。
那人和云岫应该很熟,听后古怪地上上下下打量了遍池郁金,却没有多言,从车里翻找了片刻后,递给池郁金一个袋子。
池郁金接过那个写着xxx服饰的破旧袋子,皱了下眉。
她不确定云岫要哪件,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衣物叠放整齐,抖开一件衣服,那只能说是一件能蔽体的长袖,除此之外池郁金怀疑它没有任何保暖效果。
池郁金心里五味杂陈,把衣服重新叠好,拎着袋子去马路对面开了自己车的后备箱,她行李箱里有两套保暖内衣,还是上次出差备的。
车上已经被贴了违规停车的罚单,池郁金没管,把自己的行李箱一起带去酒店。
路上途经一家服装店,池郁金走进去,快速买了件厚实的羽绒服,两件毛衣以及一件羊羔毛外套,她实在看不下去云岫那件薄卫衣了。
池郁金拿着东西往酒店走,这一趟约莫花了半小时。
打开房门,池郁金不知道怎么,心里突然紧张起来,提着的大包小包也觉得烫手,不知道该怎么让云岫接受这些。
可走进房间,云岫却又出乎她的意料。
云岫侧躺在床边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她只裹着浴巾,胸口一片呼之欲出,隐约能看到锁骨处还有几颗水珠没有擦拭,整个人恍若像是刚出海里出来的妖孽一样,有着不自知的性感。
晦涩不明的暧昧在空气里蔓延,池郁金走向云岫,“你睡了么。”
云岫没应声。
池郁金静静看了会云岫,猜云岫可能是累得睡着了。
她们还住一起那会,云岫工作十二个小时后从便利店回来,强撑着洗完澡,有时和池郁金说一会话就会睡着。
因为云岫睡着了,所以审判推迟,池郁金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池郁金把被子抖开,小心翼翼给云岫裹上两层,又紧紧掖了下被角,她做这些不太熟练,动作幅度不算小,但云岫没有醒。
做完这些池郁金去浴室冲了个澡,浴室的水汽和沐浴露的香味让她晕眩了几秒,想起来很多之前的过往,更多的是一些在浴室发生的过分香艳的场景。
等从浴室出来,再望向云岫孩子般毫无防备的睡颜时,池郁金什么都没想了,她紧盯云岫的脸,试图找出一点对方在装睡的证据。
无果。
她看到云岫脸颊上那颗曾被她亲吻过的小痣,也看清云岫如今干燥的皮肤和眼底化不掉的黑眼圈。
池郁金看了许久,心里忽然发涩,她索性关了灯,只扯了一小角被子盖着。
闭上眼,池郁金突然想起云岫在她提分手后还去找过她一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池郁金当时说就是玩玩而已,腻味了就分开,很难理解吗?
云岫听后伤心得好像就要哭了,却没有掉眼泪,她跟池郁金说得最后一句话是: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的。
云岫做到了。
今日种种,云岫对她突然出现,对她诡异的行为举止并不好奇,不在意。
云岫毫无波澜。
这是比恨她或是怪她更让池郁金难以接受,这一切都让池郁金感到恐惧,现在池郁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云岫醒来后要好好道歉。
是了,重逢之后她还没说过一句对不起。
可第二天一早,池郁金醒来,猛地看向床边,发现云岫早就走了。
云岫只拿走了她自己的那袋衣服。
而更让池郁金心情复杂的是,床头放了一百七十多块的现金,她数清金额后明白过来,这是平摊的房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