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天色骤变,阴云密布,窗外昏昏沉沉,光线不佳。
小巷里,风卷起地上的纸屑,升空,不见。
马上要下雨了,应该是场大雨。
于晓边想着,边出了门。
这条小巷毗邻体校,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中不乏体校的问题少年,他们混迹在辍学的社会青年中,染着黄毛烫着刺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混混模样。
相较之下,于晓这种规规矩矩扎马尾的女孩在这条路上多少显得格格不入。
于晓低着头,迈着步,靠边走尽可能地让自己形同空气。好在这是她的强项。
刹时,天空一道闪电,紧接着一阵响雷。
轰隆隆。
于晓脖子一缩加快速度。
她在台球室门口整整徘徊了二十分钟,由于前十几年活得过于木讷单纯导致现在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一个不那么刻意的偶遇理由。她盯着台球室的门牌,一脸怅然。
终于在她想破脑袋准备放弃的时候,天宫开始施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她的头上,砸开了她的思路。
避雨,于晓从未那么确切地理解‘天时地利人和’这几个字的含义。她顺理成章地躲进台球室门口的屋檐下。
顷刻,瓢泼大雨倾洒下来如同置身瀑布旁,雨花飞溅,防不胜防。于晓拍拍被溅湿的裤脚,感叹着雨大的同时往后退了几步,没退几步忽然撞上了一堵人墙,那不软不硬的触感有点熟悉。
她转头与头顶那对熟悉又黑沉的眸子撞上。几乎是一瞬间,于晓蓦地感受到学游泳时溺水的窒息感。
李嘉树拎着她的衣领往边上移了移,另一只手夹着烟往嘴边送。吐完烟,别过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编织一个理由,一个听起来没那么离谱的理由。
说来避雨,他显然是不会信的。
然而此刻于晓已经完全丧失组织语言的能力了,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好巧。”
得来的是李嘉树一句充满戏谑地反问:“巧吗?”
前一秒还提心吊胆的,怕他看穿。下一秒,她倒面不改色起来:“巧的,你在这儿打球?”
李嘉树:“不然呢?”
于晓:“......”
哗啦啦的雨声差点掩盖于晓微弱的嗓门,她转移了话题让自己的出现更理直气壮些。
“我来算命的。”
真是新奇,李嘉树配合地问道:“英年早逝还是长命王八。”
“......”
她才想起刚才在公交车上提及自己算命的内容是能活到几岁。她胡诌道:“九十九岁。”
李嘉树乐了:“恭喜恭喜。”
话是好话,但怎么听着有点讥诮的意味。
烟尽,李嘉树张了一眼雨势,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他准备回台球室。
“进来吧。”
于晓踩着小碎步,偷偷地弯了唇,乖乖地‘哦’了声。
李嘉树走近门口冰柜,从里面拿出两听可乐,其中一听递到于晓手里:“这种地方少来,不适合你。”
于晓双手在可乐瓶上摩挲,抬了抬眼强调道:“我路过,来避雨的。”
李嘉树挑了挑眉,拉开拉环,指了指边上:“旁边就是奶茶店更适合避雨。”
这人就是吃定她来找他的。
这回,于晓无话可说了。
台球室门面不大,走过长廊却别有洞天。整个台球室在一个简陋厂房里。里面整整齐齐摆放了二十张台球桌,旁边是一排旧式老虎机。
周凯看见于晓时先是愣了半秒,旋即眼神意味深长起来,于晓被看得发怵,有种无所遁形的窘迫感。
“呦。新宠啊?”
开口的并非周凯而是与他们一道的黄帆。
于晓抬头悄悄地打量起那个男生,不,应该说是男人,一头贴紧皮层的白色短毛,结实的肌肉,左手手臂还纹着一条青龙,像蛰伏在柱子上的神兽虎视眈眈地窥觊四周。
一副妥妥的社会流氓长相。
于晓倒吸一口冷气,他说的没错,这地方确实不适合她。
对于‘新宠’二字的猜测,李嘉树始终缄默不语确切地说是懒得解释。
三个男生围着台球桌打台球,于晓站在边上秒变空气,十分钟过去她盯着那颗黑色的球打了个哈欠。
头顶是大雨的砸落声,声音穿过铁板放大数倍,噼里啪啦,雨没停,她还能再赖一会儿。
于晓挪了挪身体去看墙边的台球杆,李嘉树不经意往这头瞟了眼,看到这人傻乎乎杵在台球杆边上,最高的那根居然比她矮了半个头。
可能真有一米六,他想。
一杆未进,黄帆打算换根顺手的台球杆,他刚上前,于晓就觉得周遭气压有点沉,于是警觉地往边山退了几步。
黄帆边挑杆子边打量起旁边这个小个头,长得还算清纯可人,只是跟李嘉树之前那些风情万种的女朋友比起来总差点意思。
他凑到李嘉树跟前调侃:“口味变得那么快?”
李嘉树正打了一球,没进,他眉头一簇语气不爽:“老子口味重。”
不好这口呗。
“我喜欢清淡的啊。”黄帆瞄了眼角落中拘束的于晓,笑了声:“我没试过这种。”
李嘉树把杆子往地上一竖,眯着眼觑他。
“少祸害小姑娘。”
黄帆:“你自己不喜欢还不让兄弟试试?”
李嘉树冷哼一声,继续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