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浓烟滚滚中,所有人晕头转向,孜须的士兵插空瞅准时机往长虞的方向而逃,直到出了很远,那烟雾才淡了些,露出崎岖蜿蜒的小路,马蹄踩上干硬的林地,发出干脆的响声,那蹄声散乱许多,不如来时齐整。
即将到城门时,城楼上一抹红色官袍匆匆下楼,片刻后城门大开,放孜须将士入城。
受伤的治伤,完好的休整,死了的,就只能记名抚恤其家属。
太守府中,张寅虎灰头土脸,半跪在地:“顾将军,您罚我吧,这次是末将太冲动了,一生气就不管不顾追着人跑了,害您身陷险境,我该罚!”
边上,薛太守连连叹气:“张将军,您这,下次莫要再冲动了,幸亏我放心不下,赶紧叫程总兵带人追出去帮忙,不然今天真要酿成大祸呀!”
李祝酒喝了两碗水,才平静下来。
“无令出战是第一点,听到撤退信号不顾是第二点,张将军,你是什么意思,想坐顾大将军的位置?”
被两人这一说,张寅虎头更低了,一张老脸都羞红了。
“末将认罪,还请将军责罚!”
又是一阵静默过后,贺今宵才轻声道:“你今天不听命令在先,我没有顾全大局出去追你在后,都该罚。”
“将军!”除李祝酒外,屋内众人齐刷刷喊。
“这样吧,你我各自罚俸半年,追加抚恤已故士兵家属,另外你我二人出去领二十军棍,一下都不能少,即刻执行。”
李祝酒默默给贺今宵竖起一个大拇指,这人还真是一碗水端平。
贺今宵带头往外走去领罚,没走两步,毫无预兆地倒在了地上。
周遭的所有关切、呼喊都在那一刻模糊了,他只有一个想法,好困,好累,该睡会儿了。
众人显然被这一幕吓呆,张寅虎率先接住倒下的顾将军,大喊:“将军!您……”剩余的话卡在喉咙里没出来,他颤巍巍将抚在贺今宵后背的手拿了出来,暴露在众人视线下。
那手上鲜血淋漓,猩红一片,片刻,张寅虎傻眼:“医官呢!去找医官来,将军受伤了!”
李祝酒愣在原地半天没动,贺今宵晕倒了,贺今宵流血了,贺今宵……贺今宵……
他耳朵里嗡嗡作响,脑海里尽是半个时辰前籍山林间那一场恶战,贺今宵一边护着他,一边还要对敌,那背上的伤就在那会儿受的吧。
他脚步虚浮地上前,蹲身,极其恐慌地伸手去谈贺今宵鼻息,察觉到有呼吸,才松了口气。
其实那伤不致死的,但他在这一刻就是很怕贺今宵死了。
贺今宵不可以死啊,他可是自己在这古代世界唯一的……朋友,尽管不想承认。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李祝酒轻声道:“且兰不知道长虞城内如今的实力,他们不会轻易来,张副将,你现在就去安排士兵修筑营地,把士兵分成三部分,一日十二时辰轮流上阵,务必赶在且兰下一次进犯前完工,军棍,稍候再领。”
房间里,从天色明朗到天将黑,床上的人居然半点动静都没有。
渐渐地,李祝酒开始走神,他扭头看过去,贺今宵还是趴着睡觉的姿势,为了不压着伤口,只有这个姿势比较合适。
贺今宵今天都晕倒了,还流了那么多血。
过去看看吧,万一,万一贺今宵没挺住……
人体的结构那么复杂,古代医疗那么落后,万一伤到重要位置医官没看出来,导致贺今宵真的……
思来想去,李祝酒豁然起身,往床边走去,他坐在床边,看贺今宵脸色苍白,又看他缠满绷带的背,光是看着都感觉疼了,这人居然一声不吭,回来又跳了半天才昏过去,不得不说贺今宵真是条汉子,难怪之前约架敢单刀赴会。
他有点佩服贺今宵了都,要是两人能顺利走完剧情回到现代,他都要考虑把校霸的位置让出去了。
就在李祝酒看了几分钟后,床上人蓦地睁眼,两双眼睛就那么对上,前者满眼忧虑,后者睡眼惺忪又略略带笑。
贺今宵先一步开口:“偷看我做什么?”
“看你咋了,你要是嘎了,这屋子都成凶宅了,我还住你旁边那多膈应。”李祝酒没好气回怼。
但贺今宵并不接茬,想翻个身继续说话,却牵动伤口,疼得呲牙:“嘶,酒哥,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