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听后大为震惊,更让人奇怪的是那丫鬟挤进人群,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周围竟传来一片鼓掌喝彩声,随后官府的人把算命先生带走,众人也各自散去了。
远远的,就见两位青年书生从那边走过来。
只听左边那年青赞叹道:“这小娘子真乃神人也,咱们在那杵了良久,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她在车内只听了一会儿,竟能知道谁是真凶。”
另一男子也随声附和:“枉费咱们苦读这么多年圣贤书,到头来竟不如一女夫!”
杨坚仔细聆听二人的对话,方知原来凶手是这女子找出来的,心里对她倒多了几分敬佩之意。
陶彻看着那两人远去,过了半晌方才顿悟,惊得结结巴巴道:“世……世子,那……那里面坐的是……是您的……未婚妻啊!”
杨坚狠狠瞪了他一眼,陶彻连忙低头不语,战战兢兢牵着缰绳往前走。
杨坚的目光再次落回前面的马车,微风乍起吹动帘布,正好映衬出两道曼妙的倩影。
嗣太师宇文觉幼小力弱,辅臣宇文护想尽快让堂弟就正位,以安定民心。
除夕之夜,大司马府挂满了红灯笼,把个院子照的灯火阑珊。
独孤信并未与家人共同用膳,而是径自来到后院,看望那位特殊的客人。
全府上下张灯结彩,唯有这个院子竟毫无生气。
独孤信命人在廊下挂了两盏灯笼,才缓缓推门走了进去。
食案前,坐了位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他面容憔悴、泪眼婆娑,捧起酒壶饮着冰凉的烈酒。
独孤信朝他叩首行礼:“臣独孤信参见陛下……”
拓拔廓眼中噙着泪,苦笑:“这世间再无魏国,而我也不是什么陛下了。”
“今日除夕,府里备了些珍肴,供陛下品尝。”
独孤信命下人将美味佳肴,一一摆到食案上。
“我早料到会有今日之耻,却没想到来的这般快。以往寒冬并不觉得冷,今年却格外的刺骨,方才喝了两壶酒,竟也抵不住心里的严寒。”
独孤信默默将他的酒壶拿过,一抹竟冰的吓人,他忙换了壶方才温好的酒,给拓拔廓斟满。
“七岁那年,我被父皇封为齐王,十三岁进位大将军,手下握有两支精兵。尽管我心里明白,自己只是个徒有其名的将领,可内心还是异常欢喜。我以为这一生都只会是个闲散的亲王,却没想到皇兄竟被宇文太师所废,皇嫂也喝下鸩酒含恨离去,就连我那年仅七岁的侄儿都难逃毒手……”拓拔廓追忆往事,心绪难平。
魏前二年,尚书拓跋烈对太师宇文泰独揽大权忧愤不已,便想谋杀宇文泰,谁知事情暴露,反被宇文泰所杀。
当时的魏主拓跋钦原本就对外父宇文泰有所不满,又见尚书拓跋烈被害,心中更加气愤,便与宗室密谋诛杀宇文泰,企图夺回大权。
由于宇文泰的儿子年纪尚轻、难堪重任,他唯有寄希望于戚属与女婿。侄子中山公宇文护、外甥博陵公贺兰祥等人都分管要职。有四个女婿被任命为武卫将军,分片掌管宫廷宿卫。因此,拓跋钦的密谋很快就被宇文泰诸婿察觉了。
宇文泰废掉拓跋钦,将他发放到雍州,改立元钦四弟拓跋廓为皇帝。可他的存在始终是个祸端,三个月后宇文泰派人到雍州将之毒死,其妻宇文氏亦因终于魏室而罹难。
拓拔廓亲自为独孤信斟满酒,随后举起酒盏说道:“我如今只是个逊位的平民,独孤公还肯屈尊降贵来看我,并且以礼相待,拓拔廓此生没齿难忘。这杯酒,我敬大司马的忠义之心。”
独孤信难以推辞,只好一饮而尽。
拓拔廓皱紧眉头,拱手道:“拓拔廓有一事相求,还望独孤公成全。”
“陛下但说无妨。”
“若……若将来我有什么不测,大司马可否向中山公求个情,请他放过小柔,她是无辜的。小柔从小便没了父亲,我喜欢她才向父皇求娶她。早知会有今日这般下场,我宁愿她那时许了别人,是我害苦了她。”
独孤信见他那般哀求,不由悲愤填膺:“老夫与长乐公并肩作战多年,即便你今日什么都不说,也当尽其所能庇护他的女儿。”
“拓拔廓替内人谢过独孤公。”
拓拔廓话罢竟跪扶在地,向独孤信顿首行礼。
独孤信慌忙回以稽礼。
转过年正月初一,宇文觉正式穿上冕服举行登基大典。
他改国号为周,自称天王,妻子称王后,追奠父亲宇文泰为文王,母亲元氏为文后,并大赦天下。
登基仪典完成,独孤信照例往宫门外走,却听到背后传来急促的呼喊声。
“独孤公何故走的这般匆忙?”
独孤信回头瞧去,来人正是中山公宇文护。
独孤信自然知晓他拦下自己的缘故,忙说:“文书卷宗、全部物品,老朽已令小司马登记在册。中山公若得了空,老朽这就作个移交,如何?”
宇文护连连摆手道:“不急在这一时,独孤公还是先与乙弗公交接吧,夏官府有祥弟在,所幸出不了什么乱子。”
独孤信顺着宇文护的目光瞧去,见赵贵正朝这边走来。
“如此也好。”
宇文护朝他作辞,昂首阔步离去。
赵贵来到独孤信跟前,瞧着宇文护远去的背影,惊叹道:“没想到这小子竟如此厉害,才三个月的功夫,却也能力挽狂澜。”
独孤信淡然一笑:“故文王临终前将大事托付于他,相信此人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像当机立断废魏戴立的胆识与气魄,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赵贵转移话锋道:“听说赵郡公躺在榻上起不来了,虽说此番被任命为太师,在政事上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若李弼有何不妥,按照剩下的四柱国排行,接下来便是赵贵、独孤信了,于谨早已归顺宇文护,侯莫陈崇态度摇摆不定,这无疑将二人推向了众矢之的。况且,上次辅政之事,赵贵出言顶撞,有这层担忧,也不是毫无根据。
独孤信机警的注视着他:“乙弗公何出此言?”
赵贵满腔愤懑:“去年,独孤公任大司马,小司马是贺兰祥;我任大宗伯,小宗伯是尉迟纲。你我这些年受到的监视的还少吗?”
独孤信叹了口气:“既是这样,咱们更该低调做事。”
赵贵表面上赞同附和,心里却有了另一层主意。
由于春节刚过,又赶上新帝登基、掌宗庙昭穆之礼的大宗伯独孤信,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各项仪礼流程都得由他主持。
过了上元佳节,祭祀仪典稍停,独孤信难得空出了几日清闲,便着手处理女儿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