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众军士押着独孤信一家浩浩荡荡走了过来。
经过独孤府时,被押解的众人都忍不住抬头张望,眼睁睁看着“卫国公”的扁额被摘了下来。
独孤藏眼中噙满泪水,回头看着刚娶进门的妻子。
贺兰姿回以甜美的微笑,再低首眼眸却笼上了一层薄雾。
“快走!”走在队伍最后的小郎君脸色惨白,双目无神,摇摇晃晃的小身板几欲摔倒,却还被军士推搡着往前走。
贺拔毗月见状立即冲上前,摸摸他的额头,担忧问道:“毗贺周,你发烧了?”
“姐姐,我好难受!”独孤震边说边扯着单薄的衣物。
贺拔毗月知他从小身子就弱,此去蜀地路途遥远,心里不免有些忧心,扬起衣袖为他擦拭额上的虚汗。
“少废话,快走!”那军士极不耐烦的将贺拔毗月推到一边,抓起小独孤震的肩膀把他推到前面。
独孤震回头伤心的看着她,又忍不住咳了几下。
贺拔毗月挡到军士身前,大声指责道:“他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可以如此待他?”
“去!去!去!别挡路!对待阶下囚还有什么贵贱之分!”前面两位军士看到后面骚动,连忙过去拦住了她。
贺拔毗月刚想与他们争执,却被人扯了扯衣袖,她诧异的回头瞧去。
只见她身后站了位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任凭一袭粗布也掩不住他那卓尔不凡的英姿。
世人皆知塞北俊郎独孤信身边有一文一武:文乃高宾,武即宇文虬。
独孤信落难梁国三年,杨忠、宇文虬始终不离不弃,后来又多了个干练的高宾。
大统六年,高宾从齐国投奔而来,独孤信收留了他并对他委以重任,高宾也非常感恩戴德,尽心尽力的做着僚佐的本分。
宇文泰后来架空诸将势力,高宾自然从独孤家脱离出去,再开府邸之门。高宾和夫人杨季姜育有一子,名唤高颎,他自小聪明能干、文武双全,其才华也在独孤信诸子之上。
因独孤信对高宾有知遇之恩,虽然他已不在府内任职,两家却时常有来往。
高颎将她拉入小巷,问道:“你怎么来了?”
贺拔毗月反问:“你不也来了吗?”
语毕,二人陷入沉默,只是呆呆目送流放队伍远去。
许久,高颎才笑着说:“上次的事谢谢你!”
贺拔毗月咬着红唇,喃喃低语:“要谢也不该你来!”
高颎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朝围观的人群张望了几眼,追问道:“你看见小女公子了吗?”
贺拔毗月气得转身往回走,大声说道:“我怎么知道?”
“没看见就说没看见,你这是什么态度?”高颎得理不饶人追了上前。
贺拔毗月不愿搭理他,只是快步往前走。
高颎长臂一挥,拦住了她的去路:“阿娘让我来问问你,接下来可有什么去处?”
贺拔毗月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却依然笑着说:“替我转告姜婶,我自有去处,叫她不必挂心。”
“你能投奔谁?”,高颎一时情急说道,“我的意思是若阿娘问起,也好同她说个明白。”
贺拔毗月语气低沉道:“我有个舅父在西城门当守卫。”
高颎盯着她,狐疑问道:“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贺拔毗月气得瞪他:“我有多少亲戚,为何要向你禀报。”
高颎想了想,从腰际解下钱袋塞到她手里:“这个你先拿着,兴许能用得上。”
贺拔毗月犹豫了片刻,还是双手接了过去:“谢了!”
高颎温柔凝视着她,小心嘱咐道:“要……要是你舅父待你不好了,你就来我家,我阿娘会照顾你的!”
贺拔毗月含泪点了点头,笑着说:“我该走了!”
高颎呆呆目送她远去,看着她消失在人群中。
他刚要转身离去,忽地一拍脑门,自言自语说:“你舅舅家住哪儿?我怎么找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