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把我当先前娇滴滴的大小姐了。”江鹤雪没急着接他的招,让他咬了个空。“问完话了,我给你选香。”
她不会在选香这类正事上疏忽。
“你常熏雪松香。”她取了几支已制好的熏香,选了两支推到沈卿尘面前。“沉香是最常见的助眠香,想来你应当试过,我便同你着重讲讲这支侧柏香。”
“侧柏香与松香同乃木料制香,是由侧柏叶与侧柏子浸黄酒制成的,柏子清香助眠,想来也较合你习惯,您可以一试。”
沈卿尘顺着她的话,低眸去瞧那根侧柏香,少女握香的手指,也同时映入他眼帘。
她的手指纤白若葱根,却不似面上肌肤的细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尖微动,向他露出侧边一道细小的伤痕。
“当然,这是铺里已成的香,我亦可依着你的喜好,合支独一无二的香。”江鹤雪仿若不觉他的失神,笑盈盈道。“只是要等个三五日,这期间,若是这支侧柏香不起效,你再来寻我换便是。”
“可要亲自来,这香,唯有自己亲手选的才合意。”她生怕他派个长随来取,边翻动着线香,边补充。
手上的伤痕也随着她指尖翻动,一一显现,横在瓷白漂亮的手指上,似火痕划过心尖。
“依你的。”沈卿尘似对助眠香并不上心,又挑了话头同她闲聊。“可能为我讲讲你旁的熏香?”
江鹤雪点头应下。
“千香坊卖得最好的是香口丸,一文钱两个,是香瓜籽做的,炒干、磨粉、加蜜,最后揉成香丸便是。”
“我盘了北三街的铺子,也是为着先凭香口丸把名声打响。几乎每个食客用过早食,都会来买两枚,薄利多销。”
江鹤雪捻了一枚给沈卿尘:“可要试试?”
他伸手接过的瞬间,江鹤雪状似无意地碰了碰他的指尖。
温凉似玉,带着习武留下的一层薄茧。
沈卿尘只望了她一眼,便配合地咬下口香丸,慢悠悠品鉴了一番,给了个评价:“不错。”
“不过,阿雪,我尚未用早食。”
“……卯正便到了北三街,直等收摊你都不用早食?”江鹤雪无语凝噎。“你来讨香,何必这般早来?”
沈卿尘并未解释,而是主动邀约:“晌午将至,可要一同去用午膳?”
“十余年未见,阿雪可愿给我这份薄面?”
江鹤雪自然乐意,但她的荷包应当并不支持她乐意。
“你素日一顿午膳,大约要花多少银子?”她分外切实际地问。
“我做东。”沈卿尘从根本上解决她的顾虑。
江鹤雪分外喜欢这条财大气粗的、会主动咬钩的漂亮鱼,欣欣然整理了荷包,同他出门。
这般好的鱼,还是不要叫他总咬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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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三街卖的是早食,不远处交错的西三街,则酒楼林立。
沈卿尘带她来的酒楼叫“漫枝”,是京都今岁新开的酒楼,布景雅致,生意火爆。
素日里江鹤雪排不上队,也吃不起。
在专门的包间里落座,沈卿尘将菜单推给她。
“东家点菜。”江鹤雪不接。
沈卿尘不强求,状似随意地点了几个菜,便就着已上桌的葡萄渴水,与她聊起来:“听旁人之意,你在寻你弟弟?”
“是。阿野比我小三岁,打娘胎里身子便弱,幼时总是用着药浴,你在凉州也不过半载,恐怕都没见过他几面。”谈及弟弟,江鹤雪正色。
“镇北侯将我们赶出门不久,我便与他走散了。又先忙于逃命,从南向北一路找来京都,一无所获。”她轻叹了口气。“因着阿野同我一样生了双紫眸,打听起来本应容易的……”
“可会在宫中?”沈卿尘忽而开口。
“宫中?”江鹤雪细眉微拧,眼眸随即一亮。“若是在宫中,我一直探听不到消息,倒也合理了。小神仙,你可能……”
侍者偏在这时开始布菜,将江鹤雪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摆在江鹤雪面前的是桂花糯米藕,淋着亮晶晶的桂花蜜。
她幼时最喜爱的一道菜。
“先用午膳。”待布菜完毕,沈卿尘示意她。“食不言。”
江鹤雪的话又被堵了回去,索性也不再纠结,专心致志用膳。
她已记不得上回吃桂花糯米藕是在何处了。
兴许是在镇北侯府。
糯米莹白软糯,藕片香脆多汁,内里还加了牛肉糜,一口下去,江鹤雪餍足地眯了眯眼。
一桌佳肴都颇合她的口味——她嗜甜、嗜辣,不喜芫荽、胡椒、羊肉,这般挑剔的口味,竟都恰好地迎合了。
连桌上的饮品都是她最爱的葡萄渴水。
江鹤雪动了几口,心情大好,忍不住偏头去望身侧的沈卿尘。
他吃饭的动作亦矜贵斯文,赏心悦目。
但他盘中没有桂花糯米藕。
够不到?
江鹤雪诚心作出对东家的感谢,用玉箸夹了一块放到他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