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后面送公主出来的姜涿,方才见势不对,他也拦不住宜真的刁难,立即回去把小侯爷请出来。
就这么一个转身的功夫,绵苑已经被推落水了,根本来不及阻止。
姜涿大惊:“半句废话都不说,下手真快啊!”
他正要跳下去救人,结果顾寒阙比他还快。
不顾衣衫浸湿,顶着寒凉把绵苑从水里拦腰抱起。
娇娇小小的一团,在他怀中瑟瑟发抖,绵苑呛了水,不断咳嗽,湿发乱糟糟的黏在额角。
顾寒阙抱着她上岸,拿衣袖给她遮挡,姜涿回过神,立即取来他的披风给裹上。
而芦花园的管事,接待了两位贵客,没曾想公主殿下来耍了一通威风愤怒离去,可把他给吓了一跳!
都是惹不起的主儿,可别闹出什么事儿来!
现在立即安排了干净的雅间和热水,速速送去,免得把人冻坏了。
顾寒阙神色冰冷,半垂着眼眸,他本不想把公主牵扯进来的。
计划,恐怕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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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天气的冷水浸不得,对绵苑来说,属实是无妄之灾,都躲出去了也没用。
她太冷了,咳出不少水,鼻尖发红,洁白贝齿上下磕碰打颤。
那一瞬间的刺骨与窒息,是前所未有的体验,绵苑吓坏了,感觉已经接近了死亡。
身上唯一的热源,就是顾寒阙的胸膛,强健有力的心跳,仿佛一种力量传输过来。
他紧紧抱着她,进入屋子关上房门。
“自己能换衣服么?”顾寒阙道:“先用热水回温。”
她若不能自理,他可以代劳。
反正……一些过界的行为已经做过了。
绵苑的两只小手,却紧紧揪在鼓鼓囊囊的衣襟上,磕磕颤颤道:“我、我自己能行……”
芦花园的厨房就有温水,很快抬着浴桶送了进来,还非常贴心得捧上小丫鬟的干净衣裳,暂时先换着。
顾寒阙见她意识清明,也无二话,把人放下转身走了出去,掩上房门。
徐管家去马车里拿衣裳了,姜涿守在门外。
但凡主子出门,甭管去哪,都会多备一套衣物,以防弄脏弄湿了,随时更衣。
谁知……“小侯爷怎么出来了?”
顾寒阙道:“再准备一个房间。”
姜涿张大了嘴巴:“小侯爷为了救人衣裳也湿了,她竟敢赶你出来?!”
简直是倒反天罡!
匆匆忙忙的,就备了这一个浴桶。
热水倒是还有,可需要人准备,按照先来后到,也该是主子优先!
况且绵苑不是通房丫鬟吗?事急从权共用一个也不是不行……他们居然还要分屋?
姜涿是近身伺候的,倒是知道主子没有折腾绵苑,但具体到了什么地步,他也不知道啊。
在行宫的暖泉那会儿,不是眼睛都哭红了吗,难不成还清清白白?
这婢女未免也太没用了吧。
姜涿嘀嘀咕咕的,还是立即去办事了,万一小侯爷染上风寒,可就劳师动众了。
这一番耽误,回府时天都要黑了。
马车上,绵苑很安静,有点吓懵了。
宜真公主看上去势在必得,也是,金枝玉叶要什么有什么,天上的月亮都能摘下来,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丫鬟打消念头。
此时她才意识到,被顾寒阙拉做挡箭牌,是多么危险的行为。
公主随时可以杀了她。
即便有句俗话说打狗看主人面,但公主若是不看呢?顶多是被皇帝责骂,再不然就禁足惩戒,不痛不痒的……
忽然,绵苑的小脸被一只大手握住了。
顾寒阙轻捏着她的下颚,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害怕了?”
不等她回答,他自顾自道:“你这般胆小,会怕也正常。”
绵苑动了动小嘴:“多谢小侯爷救命之恩。”
虽说是因为他才会被迁怒,但她真怕这人有一日会冷漠相对,不管她了,那真是死定了。
“没有下一次了。”
“什么意思?”她不太明白。
顾寒阙不答。
从知道宜真的执着那一刻起,他便悄然在心里改变了计划。
不会给她机会嫁进长宣侯府,搅和老太君的安宁。
顾寒阙原本是想借着摘星台落成之机,仁鉴帝入内斋戒时发起政变。
如今这建筑刚动工,正到处搜刮银两,既然宜真非要入局,拦不住,那就让她来。
顾寒阙连夜秘密传信,让李扶尘改口风,就说公主成亲大喜能冲煞,化解对帝星的威胁,摘星台不建也不妨事。
具体要怎么编,就看国师那张嘴了。
若把起事地点定在侯府,反而比宫中更容易得手,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细则谋划还需从长计议。
绵苑不知道顾寒阙在忙什么,回去后喝了姜汤驱寒,然而翌日还是病倒了。
都要入冬了,成年男子落水都免不了病一场。
也就顾寒阙这种习武之人,阳气旺盛,体热康健。
绵苑病了,府医过来开了药,钟苗帮她去熬着。
老太君得知竟是公主动手,很是担心,连忙要来探望。
绵苑可不敢让她进来,万一过了病气,岂不罪过?
半莲几人好说歹说才给劝住了。
顾寒阙把老太君请到凉亭稍坐,与她提了宜真公主的打算,好叫她知道,免得生辰宴那天被吓着。
老太君闻言,满脸无奈:“公主何等尊贵,我们自然不能拒绝,只是这样的脾气,定然不容你日后纳妾……”
老太君倒是能理解,女人谁不想守住自己的夫君,莺莺燕燕全都碍眼得很。
她忧心的不是宜真善妒,而是狠毒。
轻易就能对一条人命下死手,哪怕是贱籍,也不该如猪羊一般随意宰杀。
甚至稍一打听,还有抽死过小宫女的事迹,当时宜真只有十三岁。
顾寒阙知道的可不止于此,皇室中人,哪一个没犯过杀孽?
老太君有了心理准备,唉声叹气地走了。
宜真故意打了明牌,步步紧逼,估摸着陛下那边很快就会赐婚,侯府只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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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苑小病一场,养病期间,精神好的时候没忘记把经文给抄了,略尽一番心意。
老太君生辰宴临近,徐管家忙里忙外,时不时过来麒麟轩请示一二。
府邸上下都等着沾沾喜气,甚少有这种大宴宾客的时候。
这日,若桃带着一盒胭脂过来找绵苑。
她进门便带着笑:“绵绵,那天你托我买胭脂,这次淘到好货色了!”
绵苑不由好奇:“什么样的好货色?”
她成日里素面朝天,但偶尔也喜欢跟若桃半莲一起买胭脂玩玩。
若桃前不久刚得了一盒好的,一两银子不算太贵,她见状托她买盒同样的。
若桃却带了不一样的来,莲瓣的小瓷盒精巧漂亮,打开一看,凝脂艳红莹润,很是漂亮,上面还附着一层浅浅的银红霜。
“据说这是朱槿色,剩下的尾货便宜给我了,不然一两银子可买不到。”
绵苑信她的话,光是这个莲瓣的器具就不便宜了,不似圆形瓷盒那么好制作。
“真的只要一两?”
“所以说淘到好货色了,你快试试!”若桃迫不及待想看看朱槿色是何效果。
绵苑邀她一同试试,两人对着镜子,以胭脂点唇,再将手上沾染的化水,轻拍在脸颊上。
若桃眼睛都看直了:“绵绵雪肤玉肌,稍稍妆点便不可方物了!”
“你也好看,”绵苑帮她也点上,道:“这个效果更好,老太君生辰那日,你一同用我这盒。”
“那太好了!”
没有小姑娘不爱美的,若桃高兴得很。
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下午。
徐安替父亲跑腿,来到麒麟轩,撞见了绵苑。
山茶花树旁,粉嫩娇艳的小姑娘,又好些日子不见,她越发的夺目了,直叫人挪不开眼。
徐安是克制的,只是有时候管不住自己,绵苑察觉不妥揪起眉头,他才红着耳朵低下头。
“绵苑姑娘……朱槿色很适合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把绵苑听愣了,然后她很快反应过来:“是你把胭脂给若桃的?”
不久前半莲还说若桃想开了,尝试着接触了徐安。
所以若桃是通过徐安买的胭脂?
指不定两人交谈时就说了是绵苑要的东西,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绵苑从未觉得自己这般聪明过,越想越是觉得不好。
“你买的胭脂?它的价值在一两之上,是不是?”
不管徐安是否清楚若桃的心思,他都不该这样夹带私货,况且她也不喜欢莫名其妙的占这个便宜。
徐安见她猜出来了,索性点头,不忘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个颜色很好看……”
“多少银子,我补给你。”绵苑肃着一张小脸打断他:“你是在陷我于不义。”
“我……”徐安连忙保证:“我不会了……”
他未能继续剖露心迹,因为在小径的另一侧,施施然走出顾寒阙的身影。
他站到绵苑身后,高大的体型几乎将娇小的她完全笼罩住,一伸手就把人揽在怀中。
面无表情道:“哪能做赔钱的买卖,去找姜涿补差价。”
显然是都听见了。
徐安面色一白:“是……”
绵苑被抱走了,她觉得自己挺无辜的,可是……
此时的顾寒阙有点阴鸷可怕,所以没敢吱声。
顾寒阙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眸,落在她脸上……不,是唇上。
“别的男人给你买胭脂。”
他抬手,温热的指腹狠狠捻了上来,揉散那抹唇红。
绵苑必须为自己辩解:“是我买的,我给钱了……”
话没说完,修长的指节探入檀口,坏心眼地玩弄起来。
细软的腰肢被扣在臂弯间,绵苑呜呜咽咽动弹不得,他晦暗不明的目光如此专注。
专注到……她怕他会吻下来……
“你抖什么?”顾寒阙的嗓音又低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