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易洋和孔炎桥走后,钱文远和闻明回到了闻明家,钱文远知道闻明住在哪,却是第一次进闻明家。
说第一次其实也不太准确,应该是他们重逢之后的第一次。
这个屋子他十分熟悉,他和闻明大三在外面租的就是这间房子,他和闻明在这里住了两年多,当他第一次知道闻明一直没有搬走的时候,他就对这个屋子近乡情怯了。
钱文远十分忐忑地跟着闻明,闻明这一路都罕见的没有说话,脸色有些阴沉,于是钱文远更忐忑了,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闻明打开门,钱文远进屋还没来得及换鞋,就被闻明拽着往沙发疾步走去。
“你怎么了?”钱文远被闻明拽了一个踉跄。
他话音刚落就被闻明甩到了沙发上,钱文远摔懵了,但沙发柔软并没有摔疼。
钱文远倒吸一口凉气,有点担心地看着闻明,他从来没见过闻明这样。
“你......”
钱文远斜倚在沙发背上,手撑着沙发要起身,突然闻明一只手撑在沙发背,膝盖压在钱文远身侧的沙发上,把钱文远堵在了自己和沙发之间,另一只手屈指抬起钱文远的下巴,毫无征兆地吻了下去。
钱文远吓得往后一缩,却被闻明箍住动弹不得,钱文远满眼惊恐的时候,闻明停在了钱文远唇边不到一指的距离。
闻明的眼睛盯着钱文远,钱文远觉得闻明的呼吸滚烫。
“你在怕我。”闻明像是叹气说。
钱文远呆愣片刻回过神来,眼里没了惊恐,慌张地解释:“没有,我没有。”
闻明的目光在钱文远唇边来回几转,最终落在了钱文远的眼睛上。
“你是怕我,还是怕我吻你?”
“我......”钱文远的手握紧了又松,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闻明盯了他半天,终于妥协似的松开捏着钱文远下巴的手,叹了口气,把他揽在怀里,顺了顺钱文远的发,低声说:“别怕。”
钱文远眼眶倏地红了,摇摇头:“不是......”
闻明松开他,低头说:“对不起,我......我现在脾气有点急,我可能得先去冷静一下。”
钱文远看着闻明走进卫生间,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闭上眼靠在沙发上。
闻明用凉水洗了把脸,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滴落在池壁上,凉水把他急躁的心缓和,他把脾气压了下去,半天才打开门,重新出去了。
他给钱文远倒了杯水,坐到了钱文远一旁的沙发上。
“你......”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闻明刚要说话,就被钱文远抢了先。
闻明抬眼看他大大方方地说:“刚才在歌厅,你去上洗手间的时候,有人给你打电话。”他搓了下手指,“是一个,心理医生。”
钱文远点点头,他大概有这个猜测,如果闻明不是发现了什么,不会这个态度对他,还好,他知道的还不多。
钱文远喝了口水,似乎打算坦白,他舒了口气:“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问。”
闻明叹了口气,看着钱文远满眼心疼。
他知道钱文远这几年过得不好,他其实可以不问他这几年过得是什么生活,哪里不好。因为钱文远显然还没有完全走出来,这些不好的东西他如果问了,就是逼着钱文远再去回忆,没有人会愿意回忆不好的事情。
他想如果钱文远这几年过得不好,那他就对钱文远好一点,让他开心一点。
可是他总是不经意地发现一点以前的蛛丝马迹,他就没办法不闻不问了,他的心也不是铁铸的,他心疼。
闻明斟酌着提问:“你看心理医生多久了?”
钱文远想了一下,语气平静地说:“有四年了吧。”
第一个问题就差点让闻明情绪失控,闻明咬了下舌尖才压住自己的情绪。
“好。”闻明点点头,又问,“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吃安眠药的?”
钱文远一惊,没想到闻明会知道这件事,他抠了下手指:“差不多也有四五年......”
闻明深吸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
钱文远已经准备好了,如果闻明问他为什么看心理医生,他就轻描淡写糊弄过去,正当他琢磨怎么轻描淡写的时候,听见闻明小心翼翼地问:“你下次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能不能让我陪着你?”
钱文远抬起满脸惊讶地看着闻明,没想明白闻明居然不问他为什么看心理医生,他呆愣半天,忘了回答。
闻明抓住他的手腕:“行吗?”
钱文远回过神来,惊诧地问道:“你不想问我为什么看心理医生吗?”
要不说人有时候就是贱,人家问就要糊弄人家,人家不问了,又要好奇为什么不问。
闻明摇摇头:“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钱文远叹了口气,无声地笑了一下,心里又酸又甜,觉得隆冬大雪他终于又找到了他的暖阳,从此他就不惧寒冷了。
他低下头,握住闻明的手,想从这只手上汲取力量,然后靠在沙发背上,看着天花板,深吸一口气长长地舒出来低声说:“其实,没什么不好说的。”
这件事情追溯起来,其实一直可以追溯到他高二的时候。
高二有一段时间他状态不是很好,学习渐渐有点跟不上,连续几次考试成绩都下滑,他也不是不努力,但是就是感觉知识不过脑,他很无力也很焦虑。
偏偏王如燕因此对他各种说教否定和冷暴力,几乎每一次考试之后王如燕都会各种言语讽刺一番然后将近一个星期不和钱文远说话。
钱文远开始渐渐对自己产生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王如燕说的那样一无是处,将来也必将一事无成。
再加上他逐渐发现自己对闻明的感情似乎和对别人有些不同,这让他有点害怕,有些惴惴不安,觉得自己可憎又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