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琉璃厂,”他的声音盖过雨声,“师傅说,雁形印章要成对刻,就像雁群要成双飞。”印章落在沈瑶的素描本扉页,靛蓝的印泥与雨水交融,竟在纸页上洇出当年便利店冷柜的光,“其实每个雨天,我都会想起你跑过操场的样子,校服裤脚全湿,却护着怀里的素描本,像护着整个世界。”
林浅的眼泪忽然落下,混着雨水滑过下巴。她想起十年前的暴雨,他在操场遗失的玫瑰,如今已在画廊的展柜里风干,却在每年梅雨季,都会被他用矿泉水喷雾细心养护。而此刻,他的指尖正划过她手腕的红痕,那是方才搬画箱时被铁皮划伤的,动作轻柔得像当年替她捡掉落的日记。
“沈瑶的画箱里,”江叙忽然取出幅未完成的速写,“还有我们在观雁台的背影。”画中两人的指尖即将触碰,背景是漫天的雁群,而右下角的小字写着:“2032年的秋雨,他们终于说出了十七岁没说的话。”他望向她,眼中倒映着玻璃顶棚的雨珠,“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藏在素描本里的每只雁,尾羽都是我的名字,就像我刻在心底的每个字,都是你的模样。”
雨声渐歇时,他们在天台的地砖上发现了沈瑶的最后留言。用红漆写的“雁字成殇,终成归期”已斑驳,却在水洼中清晰如昨。江叙忽然掏出那串雁形哨子,吹出声的瞬间,远处竟有雁群呼应,在多云的天空排出歪斜的“人”字,尾端的小雁,分明组成了他们名字的笔画。
“这个约定,”林浅望着他发梢的雨珠,忽然笑了,“我们迟到了十年。”她取出沈瑶留下的玻璃瓶,将所有的旧物、信笺、印章小心封存,雨水顺着瓶颈滑落,在阳光中折射出七彩的虹,“但沈瑶说得对,雁群总会归巢,就像我们,总会在某个雨天,捡起时光里的约定。”
暮色漫进天台时,江叙忽然指着云隙间的微光:“看,雨停了。”远处的雁群正朝着南方振翅,而他们的影子,在潮湿的地砖上拉得很长,终于不再错位。林浅摸着颈间的项链,忽然明白,被雨打湿的约定从来不会消失,它们会像雁群穿越的风雪,让每一次振翅,都带着重逢的勇气。
玻璃罐在画箱里静静躺着,里面的便利贴、素描纸、银杏叶,都被雨水洗得发亮。而在罐底,江叙悄悄放了张新的便利贴,画着两只交颈的雁,翅膀下写着:“下一个十年,我们去北极看雁群起飞,你写生,我吹哨,让全世界的风雪,都听见我们的约定。”
秋雨在午夜彻底停了,月光照亮天台的“浅叙”刻痕。林浅望着江叙整理画箱的背影,忽然想起沈瑶的最后一幅画——《被雨打湿的约定》,画中两人在天台相视而笑,雨水在他们之间织成透明的网,而网的中央,是永远不会被淋湿的、属于雁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