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的别墅里,武玄清推开家门,就看见继母霍美琪穿着礼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左手抱胸,右手举着烟,寂寞地看着烟灰掉落。
武玄清心情不好,没打算说话。不过她手里拉着的行李动静不小,打破了夜里的平静。
霍美琪没有回头,将燃了一半的烟丢到阳台上的放着鲜花的水盆里。烟遇到水熄灭,一道白烟象征着它的使命结束。“四月,回来了?”
“嗯。琪姐。”武玄清应了一声。
“不租房了?”霍美琪觉得自己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回家了,再不走了?”
“不租了。”武玄清说:“我爸不是安排好了么?我听他的。”
霍美琪点点头,转身看向武玄清,“如果你妈妈还清醒,我觉得她一定希望你可以接受做手术,好起来,以后像个正常人一样。”
“我还是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做手术。我是答应他,出国留学的事。总归他早就安排好了。”
“你能听他的话了,我觉得是好事。也许有一天,你会感谢他。”
正在这时,家里阿姨拿着一个纸袋走过来:“四月,你上次让我干洗的衣服,我取回来了。那个老板不会做生意呀,一直说这个材质不用干洗,不接单的。我说了这是很重要的衣服,他勉强答应,又不肯往前排队,一直到了今天去,才取回来哒。”
“好,谢谢阿姨。”四月接过纸袋,瞥了一样,是第一次和赵熙见面时,赵熙披在自己身上的那件卫衣。武玄清推着行李箱,坐电梯上楼。
卧室里,武玄清坐在床上,将那件卫衣从纸袋里拿出来。
她的脸,贴在衣服上,蹭了蹭,眼前回放着与阿熙的点点滴滴,不知怎么,就觉得心里委屈极了。明明是阿熙主动闯进自己的世界的,是她扰乱了自己原本平静的心,她凭什么跑啊。
武玄清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她的手用劲儿地抹去眼泪,又觉得生气。
她起身,将那件卫衣丢进了垃圾桶里,那种干脆和决绝,一如自己要在这一刻,同此前的种种切割。
离开北京那一天,武玄清头也不回地离开家。司机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打开车门,武玄清上车,车缓缓驶离。
还没离开家门口的那条街,一辆车迎面驶来的车挡在面前,车门打开,武耀拿着一个袋子,跑了出来。
“姐,你怎么说走就走?这么着急,都不能等我回来吃个饭么?”武耀抱怨着站在武玄清的车门前。
武玄清没有开车门的意思,车窗落下,露出她冷冰冰的脸,“你要是真念姐弟情谊,随时可以去看我啊。何必戏这么多,跑来拦车?”
“诶!武玄清!”武耀又气又想笑,“你怎么又变这样了?前一段不是挺温柔的么?你受什么刺激了?”
“有事说事,别人身攻击。”武玄清说。
“明明是你人身攻击我啊,真的是,亏我还……”武耀这时想起手里的袋子,丢给武玄清,“拿好你的药!”
“谢谢啊。”武玄清没想到弟弟还记得自己每天需要吃药,还记得帮自己拿药。她打开袋子,除了自己吃的药以外,还有一个冰块杯。武玄清看着里面的冰块,一脸不解看向武耀,“这……”
“我刚才顶着烈日去便利店买的,三块钱一杯。”
“买它做什么?!”
“我看你时常举着一个冰块杯子来回晃荡,我私以为这也是治你的药。”武耀笑了起来,手伸到车里,捏了一下武玄清的肩膀,“姐,保重啊。”
弟弟从来是个混不吝的性子,武玄清以为。可这样事事不关心的人,都发现,盛着冰块的杯,是药。他说,我私以为这也是治你的药。
药是冰块么?是装冰块的杯子么?武玄清比谁都清楚。
她叹了口气,对司机说:“叔,回家。我有个东西忘记拿了。”
“是你的良心么?”武耀打趣,也快步上了车,“一起吃个饭再走嘛,着什么急?飞机餐能有阿姨做饭好吃?真的是!”
家门口,武玄清下车,疯狂跑回家,跑到卧室里,将垃圾桶里的那件卫衣抓起来,拍了拍,而后,穿在了身上。
武耀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时,就看见姐姐穿着那件难看的卫衣,从电梯里走出来,“姐,你捂痱子呢?热不热?”
武玄清瞪了武耀一眼,拉上拉链,紧紧地抱住了衣服。
武耀见姐姐头也不回,“诶?怎么回事?不吃饭啊?”
武玄清:“走了。”
“真有病!”武耀气得站起来。自己一听说姐姐要出国,疯狂跑回家,就这么热脸贴冷屁股。他气得跳脚骂了起来,“带好你的冰块,你的丑卫衣,拜拜!”
*
夜里,辗转反侧了几个小时的赵熙终于睡着了。
“我不知道你喜欢女的啊。我没有钓你的意思啊。”赵熙吃惊看向武玄清,她想为自己辩解。
“现在知道了。”武玄清帮她肯定着。她接着酒意,闭上了眼睛,仰头朝着赵熙吻去。
赵熙点点头,“我知道了。”
武玄清睁开眼睛,有些意想不到赵熙的反应,“那你想怎么样?”
赵熙捏住了武玄清的下巴,试探着,慢慢地,将唇贴在了武玄清的唇上。原来接吻的触感是这样的。然后呢?赵熙在心里自问,接下来要怎么接吻呢?
忽然一声巨响,卧室里的赵熙掉在地上。“哎呀!”
赵熙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她摸了摸额头,一层冷汗。方才梦里的恐惧远比浑身的疼痛感觉还要强烈。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梦里,主动吻了武玄清。
她爬起来,坐在地板上,靠着床,双膝蜷缩,双手抱住膝盖,慌张地自言自语:“我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