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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破风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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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出一个木哨放在唇边轻轻一吹,铁链哗然滑动,那十三人如被驱策的傀儡,齐齐立于雪地中央,分作两排。

柳朝闻沉默,指尖缓缓收紧成拳。

费郸骁背手而立,语调温柔如故:“柳小郎君,不必拘谨,挑一个吧。你若想快些救人,那就从最强的先接——快刀斩乱麻嘛。”

沈君心怒不可遏,拔剑欲战,柳朝闻却已缓缓向前。他未说一句话,脚步沉稳如山,站在十三人前,目光流过那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武林旧装,终落于一名灰袍老者身上。那人眉鬓花白,立姿沉静,脚法稳重如钟,灰袍前襟绣有一枚褪色的“嵩”字。

柳朝闻沉声道:“我接第一招。”

——

夜色未央,风拂灯檐。

柳朝闻忽地睁眼,胸口剧烈起伏,额间冷汗涔涔。他自榻上坐起,喉间似有滚雷翻涌,久久不歇。耳畔仍回荡着雪地铁链拖曳的声响,重重叠叠,似真似幻,纠缠不去。他缓了片刻,伸手按住心口,指尖微颤,却终是撑着站了起来。

孤鹭峰上,夜风凌冽,雪未落却已寒入骨髓。身后石洞深幽,山崖下云涛汹涌,星光照在他额角碎发上,映出一丝未褪的苍白。

他将墨咫横握于手,眉头紧蹙。那是陈磬留下的断刀,通体乌黑,断口斑驳,尚存一线锋芒。刀虽残,却沉得过人,握久了竟如背山而行。

柳朝闻深吸一口气,拔刀出鞘,脚下一错,稳稳立定,身形沉如老树,刀势贯体,一招“落梅斜影”缓缓斩出。这一式刀路本清灵婉转,如雪中梅影斜斜铺地,蓄而不发,虚实互转,原是练刀人静气凝神之用。可他刀刚行至半式,指尖已在轻颤,心跳愈发剧烈,真气似乱丝绞缠,横冲直撞。他咬牙试图控住气息,反倒逼得喉头一紧,眼前一黑,脚下一虚,胸口猛地一滞——

“噗——”一口血猝然吐出,染红了脚边残雪。柳朝闻半跪在地,单手撑膝,胸口起伏如鼓,衣襟已被汗水冷透。

招式明明是熟的,气息明明该顺的。可这几日来,他越练越乱,越练越是心烦。程奕之死,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的梦中,好似钝刀子割肉,让他不能安宁。

“心浮则气乱,气乱则脉结。”

一道低沉的声音忽自石后响起,语调平稳,却带着说不出的冷意,像寒水浇落焦炭,直教人身上一紧。

柳朝闻霍然回身,只见石后缓缓走出一道身影。那人背手而立,一身黑袍,月光斜照下,瞳色沉若渊潭。

“是你——”柳朝闻惊愕不已,那人正是失踪已久的杨偘,“你怎么——”

杨偘冷哼一声:“一句前辈都不会叫了?”

柳朝闻擦去唇角的残血,朝他一拱手:“杨前辈!”

杨偘“嗯”了一声,抬手便扣住了柳朝闻的脉门,片刻后,淡淡说道:“短短数月,能将这股真气融合至此,已非易事。”他放开了手,又道:“从涌泉起,沿少阴、太溪,缓入肾俞……”

柳朝闻意识到他是要助自己调息,忙将墨咫放在一旁,双腿盘坐在一块大石之上,依言而行。不过片刻,便觉那股气如丝线穿骨,每过一处,便有一点灼意,又像融雪入肌,一寸寸洗过被冰封住的经脉。

“转膻中,绕肝脉,合于内关,再下沉至气海。”杨偘又道。“再沉。”

那道真气在他体内缓缓回旋,似不属于他,却又与他本身的力道并无抵触。起初僵涩,继而渐顺,待汇入丹田时,竟已与旧力交融无迹。

那一夜之后,杨偘每至深夜必然现身,衣袍无声,一言不多,只就地盘膝,闭目静坐。他不再教柳朝闻刀法,只指点其调息法门,如何纳气归心,如何以意驭力。其语不多,每日不过数句,却丝丝入扣,字字贯经。不过半月,柳朝闻便觉四肢百骸皆通,气息如线穿珠,起落不滞。夜间噩梦渐少,练刀也不再心浮气躁。

一日深夜,孤鹭峰上雪光映崖,朔风呼啸不止,他一式柳家刀法“疾雷破柱”将出至尾,却忽觉力势未竟、气脉未回,心头一动,生出异感。

那一瞬,他陡然收刀。静立良久,未再继续。杨偘站在不远处的石上,未作声,也未催他。

柳朝闻缓缓举刀。这一次,他未循旧式,未走柳家既定的步伐。他自左肩起势,肩沉肘松,刀锋横掠,风声未出,却有雪屑被吸而斜飘。刀未落,气先沉;步未移,势已生。他身形一旋,刀光化作弧月,贴地而扫,却在半式中突起腕,横断而出,如断岸风击,势猛而不露,意未尽已收锋。

杨偘目光一动,却仍未言语。

柳朝闻似有所悟,再试第二式、第三式……每一式未设其名,势意却各异,或快如摧叶,或沉如断崖,皆不落于柳家刀法成规,却隐隐有其影,似一支从老树上斜生的枝。

他刀法本极稳,如今内力通畅,出刀之时已能以气催势,气随意转,数式过后,脚下雪面划出浅痕,不直不横,恰似风行川岸。

至第七式时,他忽感心口一紧,似有郁结未化。于是将刀一挽,斜挑而起,自腰至颈,一气贯通,恰如风雪破顶,裂石穿云。这一式未出时尚显滞重,甫一劈出,竟有雪流自他身后被震而扬,衣袍亦飘。刀锋斜落之时,脚步却悄无声息,仿佛春雷藏于枯枝。

连他自己也没发觉,自这一刻起,一套新的刀势已然成形。直到一十二势刀法舞尽,柳朝闻依旧带着些怔愣,他转过身去看向杨偘,自己也不知道希望他能说出些什么。

却见杨偘淡淡一笑:“一式里有三分柳家刀的影子,其余皆是你自己所创。不错,你与他又有了几分神似了!”

柳朝闻知道杨偘口中的他定然是指二叔公柳铎。这些日子以来,他从未向杨偘问起过当年之事,就好似不问,那些血淋淋的过往便不会存在。可他心中却不时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或许当年二叔公当真是被逼无奈方才出此下策,就如杨偘当时所说“我与柳铎共谋此局,本也无意称雄逐鹿,只是想替这世间苍生与江湖旧秩,博得一次重来的机会。”

想到此处,柳朝闻忽然启口问道:“杨前辈,我二叔公,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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