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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发现自己的手下意识搭在却疫手中的一刻,你是恐惧的。
第一次却疫劝你杀死天王,你扔开它。现在,却疫沉默着,你却主动握住了剑。
能杀人是好事吗?杀人,或者被人杀。你已经从这边跨出一步了。
杀了一个就想杀第二个,或者比起决定去「做」,更多是把杀放入解决问题的路径末,下意识留出选择余地。像咀嚼苴叶一样,在发现如此简单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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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却疫背在背后不让自己看见,然后近乎逃跑地回到桥洞。
现在天色还早,乞丐都在外面讨饭吃,说起来你好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你蹲到老乞丐的地方开始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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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女儿,嫁到?江对岸的一个村子。
天稍黑老乞丐就回来了,桥下还空荡荡,他慢吞吞地在你旁边叉开腿坐下。
我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我不是...你下意识反驳,扭头对上老乞丐。他没有看你,至少此刻没有,但你默默把剩下的辩解吞回去了。
老乞丐淡淡地说,他不会说出去,只是看见你在想什么想得痛苦。
江对岸的村子,一个大妖路过,活吞了所有人炼腹中丹。老乞丐那时候还不是乞丐,老婆哭坏了眼不能做绣活,卧床咯血死了。他献上全部家财,也没见到同为凡人的城主,更不用说与神沟通的方相氏,傩祭上遥遥一瞥,是他和神侍最近的接触。
大妖后来投向天朝,受封镇水主。
早淡淡地问,你在想什么?
我——你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说起自己女儿?为什么他知道你从南边来?为什么不排斥她?
这些疑问只在浅层思绪打转,脱口就能问出,然而需要问吗,你真的在意吗?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一个陌生人,凡人,会懂吗,懂甚至你自己也不甚明了的思绪。
我不知道,我好像在想很可怕的事。
我也想过。但是我没做,没能做,然后就再也不能了。老乞丐说得很慢,仿佛要很用力,很用力才能说出话来,你的心只给你一次机会。
可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但是不应该,我本来不应该这么想,我只是想...你隐去自己想复仇的环节,我不知道。
不,在你说出口的时候,胸口情感的激荡引导着你。你已经知道了,所以你不再说话。
你要的是复仇,要的是夺取生命,因为你当初想要获得帮助,想要帮助别人,想要人的性命不会轻易被揉碎。所以,为了帮助更多的人,为了不让他们死,你要、你已经决定——
老乞丐也不再回答你。他看着你走出桥洞遮蔽的阴影,手指扣紧,仿佛握着什么东西。
——杀死方相氏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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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在用晚膳。
天并不彻底黑下去,方相氏的府邸已经点上密密的蜡烛。
桦树皮包裹蜜蜡做成一指长的小节,由捧烛的侍者端在沈的食案边。蜡烛晃动间,烛影摇曳如黑色浪潮。
就算在侍奉神的尊贵大人住所,这些黯淡的光点也不过把巨大的黑色烫出几个苍白的洞。洞中看不清陈设,看不清侍者,沈的脸柔和地流动着光。
他夹起一片圆形的东西,在灯中显出淡淡的色泽。
今晚负责膳食的庖人想必有着极好,极快的刀工。像手臂切片的肉薄而匀,皮肤、筋络甚至骨的结构都没有滑动,半透明的纹路完好的展现在持箸人眼里。
沈饶有兴致地把肉片举在眼前对光欣赏。
你隐匿在房梁上低头审视这位方相氏。
透过这极薄、极好的灯影肉片,你能看见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