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飘得很快,几个呼吸已经悠悠荡荡到江边。
或许是好玩,早突然哼起歌来。曲调熟悉,你曾听过另一个人唱。但你从来都没有听懂。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堕河而死——
其奈公何!
你看见这个纯白的,新生的魂灵好奇地行走。它看见黑色的水面波光粼粼,恰似春灯,映得幽魂自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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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起无食说的话来。
刚才说要处理探子,怎么办啊。
杀了,早毫不犹豫。
嗯...怎么说呢,你好像并不意外也不抗拒这个决定,哪怕你隐约察觉之前的你绝不会同意轻易杀死他人的行径,但是现在,却疫在你手边,不是它抓住你,是你握紧它。
我们为什么不从他们嘴里问出点什么呢,可以吗,早?
没用,他们会自己去死。
你奇道,这么忠心?
不是忠心,他们从出生就不会有思想,只是一块被操纵的死肉,像蚂蚁受蚁后指使。早听起来兴致不高,见你不开口,轻嗤一声。
神朝,呵。
你问,这是什么秘法?
早说,你在方相氏那见过的,骄虫,祂是天下的虫豸之祖。祂有一种姬小蜂,能钻入肉中控制动物行动。
那我们所做岂不是被看得一干二净?
哪有那么方便,姬小蜂与寄主共生死,只有活着回到骄虫目前的才能带回信息,杀了他们就好。
无法,那就杀罢。
有的身躯在你剑下流血,有的漏出黑气,有的被灼烧成灰烬,你的手极稳,剑极快,在捅——拔——捅的机械循环中甚至生出倦怠。
手往前一送,就是杀生了,然后呢?毫无感觉。在无聊的杀人过程中沉默变得难捺,你又开口问,却疫怎么会舍弃人身变成妖鬼,公子重又是谁?
早沉吟片刻,先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公子重是高阳氏之子,名声不显。
但是,它补充,我醒时曾听过一则秘闻,颛顼也许并非重的生父,少昊才是。他们中原人啊,还偏喜欢自诩礼仪之邦。
所以是真的吗?你追问。不知道,我没卜过。
至于女津和疫抛弃人身变成妖鬼...我沉睡之前他们还好端端活着,现在神力没有恢复,要看他们星盘还很困难,反正总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女津为什么变成妖鬼,你把之前渡江时的一面之缘讲给早,剥夺生命的疫鬼和想要拯救的女津,女津她应该...也不希望这样吧。
早不出声反驳,但你知道它不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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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最后一个探子已经是两个时辰后,那是一条棕色皮毛的貉子,你顺势在它身上擦了剑。
虽然只是简单的活计,这么做下来还是觉得手臂酸痛。但你还来不及提出休息,早就催促着尽快离开。
或许察觉出你的疲累,早想了想提议道,之前说教你使用自己,不如就现在学吧。你忙不迭点头,把早晃的上上下下。
停停停,不许摇了!它赶紧制止。
我想想,之前讲过女娲造人,伏羲的肠子化作娲人,血水变成人,你是娲人。
等等,你打断早,娲人和人有什么区别?娲人有多少?为什么我是娲人?娲人不应该是很久以前出现的吗,我才十四岁。
不知道...也许等我恢复了就能看出来。
总之,早继续讲,女娲和伏羲相争,败落者被开膛破肚,以血腥平息胜者的暴虐欲望。伏羲的蛇肠被女娲扯碎,血水洒落天地间。
娲人之所以冠名“娲”字,就是因为分得的血肉更多,拥有更强大的本源。但如果终生未能学得仙术,不过也是朝生暮死的凡人。
你懵懵然说,当娲人应该是好的吧?
对于喜食血食的存在,娲人就是羊群里最肥的那一头,娲人觉得好么?
你问,你也吃血食,你也喜欢吗?
早否认了,我不吃血食,不一样的。但是具体怎么不一样,它没说下去,你还不懂,它说。
言归正传,娲人的香味会引得很多东西觊觎,你倒是幸运,有人花了心思给你掩去味道。
你喏喏出声,是母亲做的...她要我每年泡药浴,很痛。真的很痛...她爱我。
早嗤笑一声,炖肉都要把锅盖好防止跑味,我被你弄醒的时候——它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停顿、
很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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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问你想学什么?
杀人。
但是它给你提了别的意见,你应该先学逃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是有死的凡人,活下来才能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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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接受了早的建议,学习召来云雾乘坐,现在你可以飞了。
在云端,身下万亩穷土模糊成色块,万景一去如流电。上苍也是这样看人的吗?迷蒙地,约略地感觉着地上的人吗?
到底是可以无限详细地了解每个人的卑微想法,抑或祂其实粗心大意,觉得人们彼此无甚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