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恒抱拳行礼:“向大人,晚辈此来是为讨教剑法。”
“讨教?”向子成嗤笑一声,随手挽了个剑花,“就凭你这三脚猫功夫?”
“听闻向大人当年一剑破七骑的威名,晚辈一直想亲眼见识。”
向子成手上动作一顿,眯眼打量二人:“想偷师?”
“不敢。”萧凌恒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只是晚辈近日研习剑谱,对'惊鸿式'颇有疑惑。放眼朝中,唯有向大人精通此招。”
向子成瞥了眼竹简,轻哼道:“惊鸿式讲究身随意动,你根基太浅,学了也是白学。”
“正因如此,才需高人指点。”
紧接着,他又不动声色地补了一句,“还是说...向大人怕被晚辈看破剑招精髓?”
“激我?”向子成佯怒拍案,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既如此,老夫就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庭院中央,二人持剑相对。
萧凌恒率先出手,剑尖直取向子成咽喉。向子成不慌不忙,手腕一翻,剑身横拍,将萧凌恒的剑荡开几寸。
“太慢。”向子成话音未落,剑锋已贴着萧凌恒的剑身滑下,直削他握剑的手指。萧凌恒急忙撤步,剑柄在掌心一转,以剑格卡住对方攻势。
任久言眯起眼睛,向子成将手中的剑用的举重若轻,剑锋始终离萧凌恒皮肤半寸,分明是收着力道。
萧凌恒突然变招,剑走偏锋斜挑向子成左肋。向子成竟不躲闪,剑尖在青石板上一点,整个人借力腾空,衣袂翻飞间长剑自上而下劈落。萧凌恒仓促横剑格挡,被这一剑震得虎口发麻。
向子成突然剑势一变,长剑如惊鸿掠影,在空中划出七道残影。萧凌恒连退七步,第七步时,他后背已抵上院中老槐树。向子成剑尖在萧凌恒喉前半寸骤然停住,冷笑道:“惊鸿七现,你连一招都接不住。”
萧凌恒却突然笑了:“多谢向大人演示。”
他剑锋突然上挑,竟是模仿着方才向子成的招式,虽然形似而神非,却也逼得向子成撤剑回防。
好小子!”向子成眼中精光一闪,剑势陡然加快。两柄长剑在空中交错,火花四溅,
“接招!”
这一次向子成起手便是“惊鸿式”的起势,剑尖轻颤如鸿羽掠水。萧凌恒不敢大意,稳守门户。
“看好了!”向子成突然变招,长剑如游龙般划过一道弧线,正是“惊鸿式”的精髓,萧凌恒急忙以剑格挡,却仍被震退三步。
任久言在旁观战,只见向子成剑势看似大开大合,实则每一招都留了几分余地。那柄长剑在他手中宛若活物,时而如惊鸿掠影,时而似游龙戏水。萧凌恒虽处下风,却始终紧盯对方剑路,不时以巧劲化解杀招。
几招过后,向子成突然收剑而立:“够了。”
他看向气喘吁吁的萧凌恒,“惊鸿式重意不重形,你太执着于招式,反倒落了下乘。”
萧凌恒抹了把额头的汗,抱拳道:“谢向大人指点。”
向子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二人:“今日之事,老夫就当没发生过。”说罢转身入内,背影竟透着几分轻松。
暮色中,任久言扶住摇摇欲坠的萧凌恒,发现他后背的伤口又渗出血来。萧凌恒却浑不在意,低声道:“就是他,他的剑路...与死者伤口吻合。”
任久言微微颔首。这场“切磋”,他们终究达到了目的。不过他们二人同时也知晓,凶手到底是谁根本不重要,否则向子成也不会这么坦诚地亮出剑式,萧凌恒此番只是单纯好奇,一是好奇凶手到底是谁,二是好奇这位列第五的剑客究竟多厉害。
二人分别后,任久言来到了沈清珏府中。沈清珏正与乔烟辰在书房议事。案几上摆满了写有官职名称的木牌,显然是在安排今年科举的门生去向。
“久言,终于舍得露面了?”沈清珏见任久言来了,他头也不抬,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任久言恭敬行礼:“殿下恕罪,这几日既要查案,又要兼顾监门卫公务,实在分身乏术。”
乔烟辰适时插话解围,缓解气氛:“殿下,任兄确实辛苦,您看这几日他都瘦了一圈。”
他指了指案上的木牌,“任兄来得正好,帮我们看看这些门生该如何安置。”
任久言扫了一眼那些木牌,深吸一口气:“殿下,我此来正是为此事。今年科举...还请殿下暂缓安排门生。”
沈清珏闻言缓缓抬头:“什么意思?”
“陛下对此事...态度不同以往。”任久言斟酌着用词,“张权威一案,就是警示。”
书房内一时寂静。
沈清珏眯起眼睛:“你把话说清楚。”
任久言:“陛下此番真正要打击的,正是科举舞弊一事。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咱们万不可顶风作案引火烧身。既然陛下要清洗,那必然需要一个出头鸟,以此敲山震虎杀鸡儆猴。而这个人是太师、是丞相,是谁都可以,唯独皇子是绝对不行的。但倘若您与二殿下其中有一人在此刻真的成为众矢之的,那到时候,陛下是袒护还是严查?若是袒护,那便瓦解了陛下的谋划,失了君心。若是严查……”
没错,沈明堂安排任久言与萧凌恒查办此案,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就是他要借二人之口,向自己的两个儿子传递一道不容置疑的警告:往日种种,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科考,你们二人绝不可伸手。
未尽之言如利剑悬顶,任久言与萧凌恒心知肚明,他们不仅要查明案情,更要成为天子手中的戒尺,狠狠敲在两位皇子越界的指尖上。这层深意,在张权威的海州档案发往帝都时便已昭然若揭,那举人背后站着的是太师,即便是三师沈明堂都要开刀,而沈清珏与沈清安,又何尝没有在科场安插过自己人?
帝王心术,从来都是这般环环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