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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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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凌恒一把扶住老人摇摇欲坠的身子,声音低沉而坚定:“张叔,我都知道,我一定会为父亲报仇的。”

“可那是...”张陆让突然惊恐地瞪大眼睛,干裂的嘴唇哆嗦着,“那是…”

萧凌恒蹲下身,与老人平视,“张叔,我们既然活下来了,就要活到天亮,我无时无刻不在痛恨,无时无刻没有谨记,”

他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老人肩上:“血债必讨,我要这场清算干干净净,我要亲眼看着那些腐烂之人变成齑粉,”

他缓缓摇了摇头,“但这场腥风血雨,我不能溅在清安身上。”

这四年来,恨意如同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萧凌恒的心。他恨沈清珏的构陷,恨沈明堂的袒护,更恨自己的无能。多少个深夜,他握着匕首辗转难眠,想象着刀锋没入仇人咽喉的快意。

但因为沈清安,他又无法谋反弑君,论实力,他尚未能撼动仇敌根基;论情义,他与沈清安自幼相伴、互为知己,萧家蒙难时,更是沈清安将他救下,这份情谊,重若千钧。

救命之恩与灭门之仇,这恩怨两端的几人偏偏都姓沈,这份割裂与煎熬,如同钝刀割肉,将他困在忠义与仇恨的夹缝中,不得解脱。

他甚至会庆幸沈清珏与沈清安争权,才使得他有机会将所有仇恨化作的炮筒对准沈清珏,他不敢想,若没有这场兄弟阋墙,他该如何将利刃刺向与恩人同姓的仇敌。

张陆让怔怔望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大的少年,恍惚间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站在萧敬尘身边的小公子。他颤抖着伸出手,却在即将触到萧凌恒脸庞时猛地收回:“...公子…老奴知你心里难受…公子…”

萧凌恒一把抓住老人退缩的手,强硬地按在自己心口:“父亲曾经告诉过我,”

他字字清晰,“这天下路行不完,”

一字一顿:“生生去,世世还。”

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上,一老一少相对而跪,中间隔着几年的血雨腥风。

萧凌恒让老周趁着夜色,悄悄带着管家张陆让赶往帝都。第二天,他和任久言则跟着大部队按原路返回。

众人行至沧州时取回了马车,回来的这一路,任久言和萧凌恒都很沉默,因为回到帝都就意味着二人又变成了敌人,意味着又要各自分别面对内心的割裂与矛盾,两人都身不由己,看似是他们在做着选择,其实他们都别无选择。

这夜,官道边的客栈里,任久言站在房间窗户边看着月亮,突然传来轻声叩门。

任久言拉开门,萧凌恒立在门口,手里拎着油纸包的烧鸡,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先开口。

“看月亮?”萧凌恒最终打破沉默,目光掠过任久言身后敞开的窗户。

任久言侧身让他进来,顺手合上了门:“嗯。”

萧凌恒将烧鸡搁在桌上,他背对着任久言,突然道:“明日就能见到你的五殿下了。”

他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高兴么?”

任久言注视着萧凌恒的背影:“你呢?你高兴么?”

屋内一时静极。

“我啊...”萧凌恒转身,唇角勾起惯常的弧度,眼底却一片晦暗,“就是好奇,你究竟喜欢他什么?”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又匆忙补了句,“随口问问。”

萧凌恒不下五次问过任久言到底喜欢老五什么,独独这次他后悔问了。

任久言呼吸微滞,他张了张嘴:“我——”

“算了。”萧凌恒突然打断,抬手去解烧鸡的麻绳,“当我没问。”

油纸被粗暴地扯开,烧鸡的香气弥漫开来,却掩不住屋内凝滞的气氛。

任久言望着萧凌恒低垂的侧脸,喉结微微滚动。他想说的话在唇齿间辗转,最终化作一声轻唤:“萧凌恒——”

萧凌恒动作一顿,却没有抬头。

可任久言终究只是摇了摇头走到窗边,“今晚的月色...”

他背对着萧凌恒,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声淹没,“…很美…”

萧凌恒的手指无意识地掐紧,烧鸡的油渍沾满了指缝。他偏过头看着任久言被月光勾勒的背影,突然很想冲上去扳过他的肩膀,问问他到底想说什么。

可最终,萧凌恒只是低头扯下一只鸡腿,状似随意地递过去:“快吃吧,凉了就不香了。”

任久言低着头看着那只油汪汪的鸡腿,他没有接,沉默片刻后,他微笑着摇了摇头:“你吃吧。”

萧凌恒伸出的手没有立刻收回来,他顿了顿,突然轻笑:“留给你了,”

他将鸡腿又放回油纸里,起身:“我回去了。”

说完他便走向门口,没有丝毫停顿,以至于他没有听到任久言极轻的呼吸声,像是叹息,又像是未说出口的解释。

或许他们二人对彼此并不了解,包括口味,又何止口味。

月光静静地流淌在房间内,照亮了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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