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得赶紧松了手,气急败坏:“你个小兔崽子!知道我这貂多少钱吗?”
大红的貂上被染了泥,袖口处被咬秃一片毛。
“我不管多少钱。”老张略松一口气,“只要你现在脱了丢灶上,都算我张大明的!”
“大明……”村长还想再劝,被老张甩开,一个踉跄,扶着老张家祖传下来的老花梨木厨柜摇晃了一阵才站稳。
厨柜摇晃带着里面碗筷晃动撞击的声音。
宋宝惠心头猛地一突,看向老张,但很快,她便将心里的这点异样忽视掉,嘲讽着:“算你张大明的?!你倒是敢说。你一个没工作没钱没学历的废物,除了有块头还有什么?天天在家啃老,娶的堂客长得不行还什么也不会,生个妹伢崽还跟男伢崽一起滚泥里去,连脸都不要哩!”
“不是的,是他先欺负人!他浪费粮食!”张苗苗握着小拳头,“我妈给他鸡腿吃,他抓了直接丢地里,说这是给狗都不吃的!”
终于能把事情说出来,她满眼期待和委屈:“是他先骂我的,也是他先动手的。他打我妈!应该他道歉,你不要骂我爸妈了……”
说着,她的声音带了哭腔,红着眼眶,却倔强着不肯落泪。
“我家少爷哪里说错了?”宋宝惠得意着,“就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还拿鸡腿当个宝呢,在我们家,鸡腿都是喂狗的!天天倒掉的饭比你家吃的都多……张大明,你也不要这么看着我。”
她涂着红甲油的指甲直指老张鼻尖:“就算我家少爷欺负你堂客和娃崽,怎么了?我有钱,我老公争气,给我挣了脸面!我开着五十万的车跑一千多公里回来,你们难道不该供着我?”
一口气说完,她胸膛起伏着,一手抓着她儿子,一手提着包就往外走。
村长赶紧跑到门外拦住她赔笑:“这小孩子打闹常有的事,何必伤和气?”
“是想说修路的事吧?”宋宝惠直接撕破村长的笑脸,“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什么时候,让张大明一家三口带着赔偿金到我面前来跪着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什么时候答应考虑考虑。不然,一毛钱也别想从我这里拿走!”
宋宝惠坐上车扬长而去,留下一屋的沉默。
村长走到门口,看着他们似乎想说什么,终是一拍膝,重重叹息一声,往外走。
整个村子里,只要有一户能轻松拿出这么大一笔赔偿金,他也不至于为了修路的事愁白了头。
“大过年的。”张父拿烟斗在鞋底上敲了敲,“先吃饭吧。湘兰,给娃换身衣。都湿了。”
王湘兰闷闷地应一声,拉着张苗苗往房间去。
“以前瞧着挺好的,现在怎么……”张母嘀咕一声,到底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菜都凉了,我给热热去。”
客厅里,就剩下张父和老张。
“咱家的事,外人不知道。”看儿子一眼,张父又吧嗒了一口烟,才又说:“好不容易有点出息了,衣锦还乡显摆一下,还遇上你们两个憨憨。”
闷声坐下,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有节奏的翻菜声,老张捋一把自己的板寸头:“说我什么都没关系,但孩子还小,不能让她觉得自己爷娘都帮着别人欺负她。以后怕是要记一辈子。”
见张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一口闷下:“要是让我跪,我跪就跪了,让湘兰跪,苗苗跪,那不行。再说了,在咱们自己家都有理没处说,苗苗心里该多难过,我老婆本来就胆子小。”
“现在呢?”张父抽两口,笑了一声,“为了修路的事,村长这两年头发都白完了。”
把别在耳上的半截烟塞进嘴里,老张从张父烟斗里借个火,猛吸一口:“还没想好。”
他这一想,又过了两日,到底经不住村长顶着一头白发的好话软话,和村长提着几大袋东西,到了宋宝惠家门外。
看老张面无表情,村长不放心,敲门前再三交待:“这次就你和我,她要是说得难听,你就忍着,回头你想怎么骂我都行,我老头子脸皮厚。”
老张递根烟赔笑:“随她骂随她骂,我一个大男人,挨几下骂又不会掉肉。”
瞪他一眼,村长还准备说什么,屋里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大门没关,不仅能听到说话声,还能看到一些说话人的神态动作。
“你打算出多少钱给他们修路?”问话的是宋宝惠的妈妈。
宋宝惠捏着瓜子往嘴里送:“给什么钱?他们小河村修路,关咱们大河村的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