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盯着投影出来的动态的双螺旋结构,没有回答。
她调整映像,转换到下一个投影,同样的双螺旋结构,但与之前相比发生了古怪的扭曲,仿佛在一刻不停地调整结构,凭借自身强大的复生能力进行怪异却又不会导致自身结构崩溃的排列组合,衍生出接近于无穷的组合方式。
“知道这是什么吗?”她低下头,柔软的发丝触及你的肩膀。
铂金色的头发蹭过你的肩膀,带来些许的痒意,他握着你的手,引导你轻轻触碰那个奇特的双螺旋结构,屏幕上反射着他模糊而虚幻的影像,苍白的脸颊像烛火烧到尽头流淌下的白蜡。
“知道这是什么吗?”他的声音下压抑着咳嗽,一如既往露出微笑,告诉你答案。
“这是DNA。”
“DNA。”你说,手指穿透了投影,无法触及到实物。
“更进一步讲,这是你的DNA。”他转过头,呼吸中带着嘶哑的喘音,像被风吹开的残破纸张勉力维持完整。
“我的DNA。”你慢慢垂下手,她注视着你,眼中带着某种讶然的审视。
“我不能再做到更多了。”他神情平静,注视着你的眼睛里遗憾和悲伤像无法吹熄的火苗,冰冷的指尖轻轻蹭过你的耳垂,你蜷缩在他的怀中,听到他胸膛中衰朽的声音,死亡正在礼貌地敲门。
“我将它锁上,除非你允许它解开,除非某人破解我留下的密码,否则无法从你身上得到他想要的……”
他呼吸的声音像风吹过朽坏的树干,带着潮湿而空洞的闷响。
“我依旧感到恐惧,我害怕我教给你的依旧不足以抵抗恶意,我害怕你会被剪去翅膀,只能成为一只不会飞的小鸟,明明我们存在的世界是如此广阔、你却无法选择停留还是飞翔……”他漫无目的地絮语着,共同的悲哀连接着你和他,但你无法分辨。
他说起未曾与你分享过的故事,让很早很早的时间淌过他的身躯,带走仅存的热量,风一阵一阵,吹拂着他依旧闪亮的铂金色头发,你的手指追逐着它们,生机仿佛依旧溢满在你的指间,死亡彬彬有礼地俯下身体。
笑声和咳嗽混杂,不分彼此,冰冷的手指搭在你的手腕上,甚至无力做一次推搡,游丝般的声音提醒你:“抬头看。”
你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玻璃一样清透的天幕上逐渐生长雪花般的细棱,依照完美的比例抽条蔓延着填满你目光所见,虹光在边缘处闪动,共同组成了你前所未见的、浩大而美丽的自然之景,强烈的不真实感让你目眩神迷,你觉得这个比你的巢穴还要庞大千百倍的星球,在此刻像个精致而美丽的玻璃球。
他让你知道了这一点,而星球本身永远无法知晓。
水晶慢慢顺着他触碰你的指尖凝结,记忆如镜子般闪过你的脸,你在层叠影像的深处、垂旒之下,看见了一张水晶雕琢的面孔,那并不冰冷的矿石在洪流中包裹住了你。
它砰然跳动。
你再一次伸出手,阮·梅改变映像的形式,你触及到自己的DNA片段,那条多余的无效基因,那道锁。
那道为保护你而扣上的锁。
而现在,你终于可以让他知道,你不会被任何人剪去翅膀。
你打开了那道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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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蕴含了天才无数巧思的数据库在黑塔的操作下粉碎,她打开了自毁装置,破损后的电火花在机器表面活跃,记录最终操作的芯片在她的鞋跟下变得粉碎,她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心疼,仔细地填上任何可能遗留的漏洞。
而后她转过身,像冰冷的矿石张开威胁的棱角,以无可置疑的坚固划伤任何敢于忤逆的人:“公司会将她视作利尔他的‘遗产’。所以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让公司知道利尔他曾是她的监护人。”
阮·梅露出餍足的微笑,她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当然。唯有这一点你可以十足放心:公司能比她带给我的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