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谁?”白芷慌忙把刀藏在身后,却因用力过猛,刀鞘砸在脚背上。
小女孩咯咯笑了,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踮脚替她擦汗:“我是阿禾呀!你叫什么名字?”
“白、白芷……”白芷的脸涨得通红,闻到小女孩指尖的甜香——是桂花糖的味道,和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那块一样。
“白芷花又漂亮又坚韧,以后我就叫你白芷好不好?”苏郁禾举起糖块,“给你吃!我皇兄说,吃甜的就不疼了。”
白芷盯着那块糖,忽然想起父亲说过,宫廷里的糖都有毒。可苏郁禾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演武场边的雪兰,让她想起母亲教她认草药时,说“白芷可治头痛”的温柔语气。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糖,咬下一口,甜味在舌尖炸开,混着脸上的汗,竟有一丝咸。苏郁禾拍手笑了,从腰间扯下条丝帕塞给她:“以后我来看你练刀呀!”
从那以后,演武场的梅树下,多了个坐轮椅的小小身影。
苏郁禾总是带着桂花糖,看白芷挥刀时,就把糖纸折成小船,放在演武场的积水里。白芷的刀越练越稳,能精准劈开糖纸船而不碰到船里的花瓣,苏郁禾就晃着小脚丫喊:“白芷好厉害!以后我要让你做我的贴身护卫!”
白芷的刀鞘里从此多了颗桂花糖,刀柄用苏郁禾送的丝帕缠着,帕子上绣着小小的白芷花。父亲发现后,鞭子抽在她背上:“暗卫不该有软肋。”可她摸着刀柄上的“禾”字刻痕,觉得这道疤,比任何勋章都珍贵。
灭国夜的雪比往年都大,苏郁禾的金缕衣在火光中像团跳动的火焰。
白芷跟着父亲冲进映雪殿时,正看见新朝士兵的刀劈向苏郁禾的皇兄。父亲大喊“保护公主”,她却被人流冲散,等再找到苏郁禾时,她正躲在屏风后发抖,怀里抱着半块龙纹玉佩。
“白芷!”苏郁禾扑进她怀里,眼泪滴在她肩头,“皇兄他……”
“别说了,走!”白芷攥紧密纹匕首,这把刀是父亲今早塞给她的,刀柄刻着新的暗纹——“杀尽新朝权贵”。
她们在雪地狂奔时,箭矢破空而来。父亲的背影突然挡住她们,血珠溅在苏郁禾脸上,白芷听见他说:“活下去,护好公主。”
匕首刺入掌心的瞬间,白芷咬住下唇没让自己叫出声。父亲说过,暗卫的血要冷,可她看着苏郁禾颤抖的肩膀,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烧,比任何毒都烫。
在定北王府的夜里,白芷总在房顶上看苏郁禾。
她看见她跪在裴砚昭房门前,替他求药;看见她在西花园偷偷种雪兰,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看见她对着铜镜擦掉泪痣的香粉,露出眼底的恨意——那恨意让白芷松了口气,又隐隐作痛。
“公主不该爱上仇人。”她对着月亮说,手里的匕首在裴砚昭窗纸上戳出个小孔。可当他替苏郁禾挡箭时,她看见他后背的旧疤,竟和父亲描述的“裴家暗卫特征”一模一样。
那天夜里,她潜入裴砚昭书房,在他的兵书里发现半块糖纸,糖纸上的“砚”字让她想起苏郁禾藏在枕头下的碎纸片——上面也有这个字。
最后一次任务前,白芷在苏郁禾的茶盏里下了毒。
“公主,该走了。”她盯着那盏茶,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喝了它,就能忘记这里的一切。”
苏郁禾却推开茶盏,眼尾的泪痣红得像血:“白芷,他不是仇人。”
白芷的匕首瞬间抵住她咽喉,却在看见她锁骨下方的朱砂痣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苏国公主有颗朱砂痣,是天上的星辰所化。”
“你明明知道……”她的声音发抖,“明明知道他是裴家的人……”
苏郁禾握住她的手,将匕首按在自己心口:“可我也知道,他是唯一想救我的人。”
谢明远的箭射来的时候,白芷听见苏郁禾的尖叫。
她转身的瞬间,看见裴砚昭眼里的惊恐——那眼神和她当年在演武场摔破膝盖时,苏郁禾的眼神一模一样。匕首刺入谢明远心口的同时,她感觉到箭矢穿透身体的剧痛,却笑了。
“白芷!”苏郁禾抱着她哭,眼泪滴在她胸前的桂花糖上,“为什么……”
她想擦去苏郁禾的泪,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流血。远处传来裴砚昭的脚步声,她看见他腰间的旧疤,终于明白——有些羁绊,比仇恨更锋利,比忠诚更深刻。
“公主……”她用尽最后力气,将密纹匕首塞进裴砚昭手里,“替我……护好她……”
刀刃坠地的声音里,白芷听见苏郁禾的哭声,听见裴砚昭的怒吼,听见远处雪兰盛开的声音。她想起演武场的梅花,想起苏郁禾折的糖纸船,想起掌心的匕首刻痕——原来真正的忠诚,不是成为她的剑,而是让她成为自己的光。
雪落无声,白芷的眼渐渐闭上,最后看见的,是苏郁禾发间飘落的蒲公英绒毛,像极了当年演武场的糖纸船,载着她未说完的话,飘向远方。
番外二:沈月芙·冷宫雪兰
沈月芙第一次见到苏郁禾,是在苏国丞相府的后花园。
她蹲在芍药花旁,用银簪挑开蚜虫,听见墙外传来笑声。抬眸望去,穿粉裙的小公主骑在皇兄肩头,发间的金步摇晃成一片碎光:“月芙姐姐的芍药开得真好!”
那时她不过九岁,却已学会压低睫毛行礼:“公主谬赞。”苏郁禾却蹦跳着跑过来,从头上取下一支玉簪插在她发间:“这是皇兄给我的,送你啦!”
玉簪上刻着雪兰纹,沈月芙摸着冰凉的玉石,听见父亲在廊下咳嗽。他总说:“苏国的荣光,要靠你们这些孩子维系。”可她望着苏郁禾腕间的金缕衣刺绣,忽然觉得,有些荣光像这玉簪,看着华美,却冰得刺骨。
及笄那年,丞相府的红梅开了。
父亲将她叫到书房,桌上摆着新朝皇帝的画像:“月芙,苏国气数已尽,你要做新朝的明妃。”
她望着画像上那人的眉眼,想起苏郁禾皇兄书房里的密信——原来父亲早就在新朝埋下暗线。铜镜里,她眉心的朱砂痣被胭脂衬得格外艳,像父亲书案上的朱砂砚,专用来圈点苏国忠臣的名字。
“可我……”
“可你是沈家养女。”父亲打断她,“若不是你母亲临死前求我,你早就冻死在雪夜了。”
沈月芙攥紧袖口,指甲掐入掌心。她想起母亲咽气前的话:“月芙,莫学你父亲……”可现在,她连“沈”这个姓,都是偷来的。
侍寝那夜,椒房殿的烛火比丞相府的更亮。
皇帝掀开她的盖头,眼神恍惚:“阿禾,你终于肯原谅朕了?”
沈月芙望着帐顶的金龙纹,想起苏郁禾说过,苏国皇宫的帐幕绣的是雪兰与蒲公英。皇帝的指尖划过她耳后,那里有颗假痣,用朱砂点得比苏郁禾的更圆。
“陛下认错人了。”她垂眸,闻到自己发间的苏合香——是父亲特意让她用的,说能勾起皇帝的怜惜。
皇帝却笑了,笑得像丞相府的雪水:“孤知道你怨孤,但你要明白,在这宫里,只有孤能护你。”
他的手落在她腰间,沈月芙想起苏郁禾被刺客划伤时,裴砚昭慌乱的模样。原来皇权的温柔,不过是另一种枷锁,而她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冷宫里的砖缝里,长出第一株青苔时,沈月芙用银簪刻下第一朵雪兰。
“苏郁禾,裴砚昭,”她对着墙面低语,簪尖刺破指尖,“你们干干净净地活着,凭什么?”
血珠滴在雪兰轮廓上,像极了苏郁禾眼尾的泪痣。父亲每月送来的信里,总写着“新朝圣宠日盛”,可她知道,那是因为皇帝每次看她,都能看见苏郁禾的影子。
第一千夜,她的银簪断了尖。
墙面上的雪兰已有九百九十九朵,每朵都沾着她的血。忽然有人从宫墙外抛来个纸包,她捡起来,里面是几粒褐色的种子,和一张字条:“雪兰需向阳而生,就像人不该活在影子里。”
笔迹是苏郁禾的。沈月芙攥紧种子,想起丞相府的最后一面,苏郁禾混在难民中,她却指着另一个女孩说:“那是苏国公主。”
“你明明知道……”苏郁禾的眼神像把刀,“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父亲说,那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机会。因为她嫉妒苏郁禾能被皇兄护在身后,而她只能做枚棋子。
她把种子埋在最靠近阳光的砖下,用银簪挖开冻土时,指尖裂开的血口渗进土里。每天清晨,她用针刺破手指,让血滴在种子上——就像父亲教她用毒时说的:“要用自己的血养,才会长得壮。”
第三十日,嫩芽破土而出时,沈月芙看见它的第一片叶子,薄得像苏郁禾的金缕衣。她忽然想起那年春天,苏郁禾偷摘她的芍药花,被刺扎破手指,却举着花笑:“月芙,你的花比我的好看!”
原来她嫉妒的,从来不是花的美,而是苏郁禾举着花跑向皇兄时,眼里的光——那是她从未有过的,敢爱敢恨的勇气。
皇帝病重的消息传来时,沈月芙正在给雪兰浇水。
宫人说:“娘娘,陛下宣您侍疾。”她望着掌心的血痂,想起父亲信里的警告:“若皇帝驾崩,你再无价值。”
寝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皇帝抓着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像要把她捏碎:“月芙,他们都想孤死……只有你……”
他发间的白发比去年更多了,沈月芙想起初次见面时,他弯腰替她捡簪子,龙袍下摆扫过她的鞋面:“这绿松石真像苏国的湖水。”
“陛下可知,”她从袖中取出雪兰花粉,“苏国的雪兰,是用背叛者的血养的。”
花粉飘进皇帝眼中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沈月芙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玉佩碎裂的声音——那是苏郁禾皇兄送他的龙纹玉佩,这些年他一直贴身戴着。
“月芙!”皇帝的怒吼混着咳嗽,“你敢……”
“臣妾不敢。”她低头,看见自己鞋尖沾着的雪兰花粉,“只是忽然想起,陛下从未叫过臣妾的名字。”
雪兰花开的那日,冷宫的窗棂上结着薄霜。
沈月芙摸着花瓣上的露珠,想起苏郁禾的信:“月芙,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信纸边缘有蒲公英绒毛,她忽然想起丞相府的蒲公英,总是被父亲拔得干干净净,说“会抢了芍药的养分”。
她取下眉间的朱砂,换上素白的绢花,对着铜镜笑了。镜中的女子眼尾没有泪痣,眉心没有朱砂,却比十年前初入皇宫时更像自己。
宫墙外的驼铃声传来时,沈月芙把雪兰种子装进锦囊。路过御花园,她看见新朝的宫女们摘了芍药插瓶,忽然想起苏郁禾说的话:“月芙,你的花比我的好看。”
原来真正的好看,不是被人捧在手心,而是能在风吹雨打中,自在地盛开。
西域的沙漠里,沈月芙的雪兰摊子前围满了人。
“这花真奇怪,在沙漠里也能开?”有人摸了摸花瓣。
她笑着递过一朵:“雪兰耐得住苦寒,也经得住风沙。
”阳光落在她腕间的银镯上,那是用冷宫的银簪熔的,上面刻着小小的雪兰。
远处的商队停下休息,为首的女子掀开车帘,眼尾的泪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沈月芙举起一朵雪兰,苏郁禾笑着对她挥手,身旁的男子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是裴砚昭。
“月芙!”苏郁禾跑过来,发间戴着蒲公英编成的花环,“你的雪兰开得真好。”
沈月芙看着她腕间的金缕衣残片,想起冷宫里的第一千朵雪兰。风卷起黄沙,却带不走雪兰的香,就像有些伤痕,最终会变成照亮前路的光。
“阿禾,”她轻声,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谢谢你。”
苏郁禾一愣,随即笑了,像当年在丞相府的花园里那样,伸手替她别好绢花:“该说谢谢的是我。你看,你的雪兰,真的在向阳而生。”
沈月芙望着沙漠尽头的雪山,想起冷宫里的雪兰新芽,想起皇帝碎裂的玉佩,想起自己滴在砖缝里的血。原来背叛与救赎之间,不过是一朵花的距离——当她不再用别人的影子定义自己,就终于看见了属于自己的光。
雪兰在风中轻轻摇曳,花瓣上的露珠折射着阳光,像极了苏郁禾眼中的星辰。沈月芙摸了摸锦囊里的种子,忽然明白:有些花注定要开在废墟上,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因为,它们本该自由生长。
番外三:裴砚明·龙御九天的孤独
裴砚明登基那夜,在龙椅上坐了整整一夜。
他望着掌心的“断情散”药囊,想起母妃临终前的泪:“砚明,别学你父皇,人心不是刀枪能控制的。”可父皇咽气时,塞给他的却是药囊和密旨:“裴家儿郎,当以江山为重。”
第一次见苏郁禾,是在定北王府的宴会上。她穿着绿罗裙,眼尾泪痣像颗朱砂,让他想起藏在书房的画像——那是父皇当年爱慕的苏国公主。
“砚昭,这是你新纳的侍婢?”他笑着问,指尖却在袖中握紧了“断情散”的药粉,“倒有几分像故人。”
裴砚昭的眼神忽然冷了:“皇兄认错了。”
那一刻,他忽然嫉妒得发狂。为什么裴砚昭可以任性地护着心上人,而他却要永远做皇权的傀儡?
密道里的血书,他早就看过。
“借刀杀人”四个字刺痛眼睛时,他想起苏明煜临终前的笑:“裴砚明,你和你父皇一样,都输给了权力。”原来从始至终,他都是父皇手里的刀,斩了苏国,也斩了自己的真心。
临终前,他望着苏郁禾和裴砚昭交握的手,忽然明白母妃说的“共生”是什么意思。
“把药囊……毁了吧。”他对裴砚昭说,“朕这辈子,最羡慕的……是你敢爱敢恨。”
裴砚昭的眼泪滴在他手上,像极了幼时母妃的泪。原来帝王的孤独,不是没有权力,而是从不敢承认自己也有心跳。
番外四:谢明远·棋子的终局
谢明远第一次杀人,是在十二岁。
皇帝递给他一杯毒酒,说:“喝了它,你就是朕的人。”他望着酒中自己的倒影,想起母亲冻死前的脸,想起父亲被充军时的背影,忽然明白——在这世上,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他替皇帝监视裴砚昭,在“断情散”里加分量,在书房安插眼线。苏郁禾出现后,他故意泄露玉佩失窃案,看着裴砚昭亲手审讯她,心里竟有一丝快意——原来权贵也会为情所困。
“谢先生,这蜜渍梅子,可合口味?”苏郁禾端着茶盘进来时,他闻见了苏合香的味道。
“公主费心了。”他笑着接过梅子,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茧——那是握匕首的茧。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自己母亲的手,也是这样粗糙,却能做出最甜的糖糕。
最后那次追击中,他看见白芷的匕首刺入自己心口。
“为什么……不躲?”白芷的血滴在他胸前,像朵盛开的花。
他想笑,却咳出血:“因为……想看看,真心能不能赢过权谋。”
原来他不是没有心,只是把心埋得太深,深到连自己都忘了。
番外五:苏郁禾&裴砚昭·漠北情书
苏郁禾在漠北的第三年,收到裴砚昭的第一封情书。
羊皮纸上是歪歪扭扭的字迹:“阿禾,今日花棚被风吹塌了,我按你说的用胡杨木加固,却想起你补我战袍时,针脚也是这样密。”
她笑着把信夹进雪兰标本里,却在落款的“砚昭”二字里,看见墨渍晕开的小团,像他每次见她时泛红的耳尖。
后来,他的信越来越长:
“今天教儿子认蒲公英,他说像天上的云,却被风吹散了。我想告诉他,有些散去的云,会变成雨,落在爱人的花棚上。”
“沈月芙的商队路过,送了盒桂花糖。咬开时发现里面有张纸条,写着‘祝白头’。原来她早已放下。”
“昨夜梦见皇兄,他说我穿素衣比穿铠甲好看。醒来时你在我身边,睫毛上沾着雪兰花瓣,忽然觉得,这就是最好的梦。”
苏郁禾把这些信收在雕花木箱里,最底下压着当年的金缕衣残片。每当雪兰盛开,她就坐在花棚下,念着信给裴砚昭听,看他耳尖泛红,看他眼里的星光。
“阿禾,”他忽然握住她的手,“下辈子,我做蒲公英,你做雪兰好不好?这样风一吹,我就能落在你花瓣上。”
她笑着推他:“傻子,蒲公英和雪兰要一起种,根须缠在一起,才不会被风吹散。”
番外六:十年·蒲公英的翅膀
“娘,爹爹的疤是怎么来的?”
五岁的阿砚指着裴砚昭腰间的月牙形疤痕,眼睛亮晶晶的。
苏郁禾正在晒雪兰干花,闻言笑了:“那是爹爹替娘亲挡箭留下的,就像你替妹妹挡住风沙时,脸上的土疤。”
阿砚摸摸自己脸颊的小疤,似懂非懂。旁边的阿禾举着蒲公英跑过来,绒毛沾在苏郁禾发间:“娘,这个能飞!”
裴砚昭从花棚里钻出来,头发上还沾着草屑:“想知道怎么让蒲公英飞得更远吗?”他蹲下,握住女儿的小手,“要对着它说‘自由’,它就会去找最亮的星星。”
阿砚皱着眉认真吹气:“自由!”蒲公英绒毛却粘在他鼻尖,惹得阿禾咯咯笑。
苏郁禾望着他们,忽然想起十年前的祭台,想起护城河底的吻,想起白芷的密纹匕首。那些伤痛早已结痂,变成了如今触手可及的幸福。
“娘,你在想什么?”阿禾扯扯她的衣角。
“我在想,”苏郁禾搂住两个孩子,看裴砚昭在花棚下整理草药,阳光穿过雪兰花瓣,在他身上织出金色的网,“有些伤口,是为了让阳光照进来。”
远处传来驼铃声,商队带来新朝的消息:新君废除了所有苛政,民间遍种雪兰。阿砚忽然指着天空:“快看!蒲公英飞到雪兰上了!”
苏郁禾抬头,看见一朵蒲公英落在雪兰花瓣上,随着风轻轻颤动,像一只想要展翅的蝴蝶。
裴砚昭走过来,握住她的手:“阿禾,你听。”
风穿过花棚,雪兰与蒲公英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极了当年护城河的流水声,又像皇兄书房里的翻书声。
苏郁禾靠在他肩头,听见女儿的笑声,听见儿子的惊叹,忽然明白——所谓永远,不过是伤痛酿成的甜,是爱长出了翅膀,带着遗憾与希望,飞向更辽阔的天空。
番外七:裴清如·雪兰与匕首
裴清如第一次见苏国先帝,是在雪兰盛开的季节。
她跟着父亲(裴家暗卫统领)进宫,袖口藏着毒针,却在御花园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正小心翼翼地给雪兰浇水。
“这花虽美,却长不长久。”他转头,眼里映着雪兰,“就像这江山,看似稳固,实则根基已腐。”
那时她才知道,这位被裴家视为“敌人”的帝王,竟与她一样,为了家国忧心。父亲说:“记住,苏国皇帝是我们的棋子。”可她看见他指尖的烫痕,竟与自己练毒时的伤一模一样。
嫁入新朝皇宫的前夜,父亲将密纹匕首塞进她掌心:“用这把刀,完成裴家的使命。”刀刃映出她眉心的朱砂痣,与苏国公主的画像分毫不差——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是枚“替身”棋子。
洞房花烛夜,皇帝掀起她的盖头,眼神恍惚:“阿禾,你终于肯原谅我了?”
她想起苏国先帝的话:“清如,裴家与苏国本是共生之树,根系相连,不该互相残杀。”于是她伸手替皇帝拂去眉间皱纹,将毒针藏进袖口:“陛下可知,雪兰需两个人种,一个浇水,一个除虫,才能长久?”
裴砚昭出生那日,皇帝握着他的小手,笑得像个孩子:“就叫砚昭吧,愿他如砚台般沉稳,如昭雪般清明。”她望着窗外的雪兰,想起苏国先帝寄来的信:“清如,共生图腾的秘密,藏在龙鳞玉佩里,只有相爱的人才能解开。”
可她终究没机会告诉皇帝,也没机会告诉儿子。当皇帝赐下毒酒时,她摸着裴砚昭的小脸,将半块龙鳞玉佩缝进他衣襟:“去寻苏国公主,她会带你脱离苦海。”
毒酒入喉的瞬间,她听见雪兰被风吹折的声音,却看见皇帝眼里的泪——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却还是爱上了她。
番外八:苏国旧都·雪落无痕
苏郁禾站在苏国旧都的城墙上,雪落在她眼尾的泪痣上,像极了十年前的那个夜。
裴砚昭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融化了雪花:“怕吗?”
她摇头,却看见远处的枯井——十年前,她从那里爬出来,带着满身的恨。如今枯井边长满了蒲公英,风一吹,绒毛便飘向灰蓝色的天空。
“阿禾,”裴砚昭忽然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这是皇兄的遗愿。”
盒子里是皇兄与裴清如的通信,还有两半龙纹玉佩。苏郁禾颤抖着将玉佩拼合,竟在内部看见细小的纹路——那是雪兰与匕首的交织,正是裴家与苏国的共生图腾。
“原来皇兄早就知道……”她低语,眼泪滴在玉佩上,“知道裴家与苏国的渊源,知道你母亲的身份。”
裴砚昭点头,将玉佩系在她腰间:“他用十年时间收集证据,想告诉世人,皇权不该是杀戮的借口。”
两人走进皇宫废墟,映雪殿的残垣断壁间,竟长出了雪兰。苏郁禾蹲下身,抚摸着花瓣上的雪:“你说,雪兰是天上的星辰所化吗?”
裴砚昭笑了,指尖拂过她的眉骨:“现在我相信了,因为你眼里有星辰。”
夕阳西下时,他们在枯井旁埋下了白芷的密纹匕首。刀刃入土的瞬间,蒲公英绒毛落在刀柄上,像极了白芷最后一次替她挡箭时,眼里的光。
“白芷,”苏郁禾轻声,“雪兰开了,你看见了吗?”
风卷起积雪,在枯井上方织出一道白色的帘幕。苏郁禾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转头看见两个身影追逐着蒲公英跑来——是阿砚和阿禾,手里捧着雪兰。
裴砚昭揽住她的肩膀,看孩子们在废墟上奔跑,看雪兰在夕阳下摇曳。十年前的血与火,终究被风吹散,留下的是生生不息的希望。
“阿禾,”他低头吻她的额头,“以后每年雪兰花开,我们都来这里,好不好?”
她点头,望着漫天飞雪,忽然明白——真正的和解,不是忘记伤痛,而是让伤痛开出花来,让后来人踩着花路,走向更明亮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