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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夫婿冠我之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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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铁门深锁的尊严

楔子·碎玉

雪粒子砸在镇北将军府的青铜兽首灯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七年前边塞战场上,箭雨掠过铠甲的声音。林明薇盯着手中的蜀锦帕子,帕角“永结同心”四个字绣得极工整,针脚细密如谢承煜当年给她抄《女戒》时的字迹——只不过如今,那些字早已被她攥得发皱,像团被揉烂的心事。

“哐当”一声,休书被拍在覆着薄雪的石桌上,朱砂印泥溅在她指尖,凉得刺骨。林明薇抬头,看见谢承煜的指尖还在发抖,青灰色的官服袖口露出半截苏月芙送的廉价绢帕,与她腰间价值千金的织锦形成刺目对比。

“林明薇,”他终于开口,声音像被雪水浸过,“你我缘分已尽,好聚好散。”

一·休书

雕花铁门“吱呀”一声打开,冷风卷着碎雪灌进来,吹得廊下的灯笼左右摇晃。林明薇望着谢承煜身后的苏月芙,对方腕间的翡翠镯子晃得她眼疼——那是她及笄时母亲送的陪嫁,水头极足,镯子内侧还刻着她的闺名“明薇”。此刻却套在苏月芙纤细的手腕上,被她有意无意地晃来晃去,像面炫耀的旗帜。

“林姑娘该称一声‘谢夫人’了。”苏月芙掩唇轻笑,粉色绣鞋碾过地上的积雪,“如今我与承煜已是夫妻,这镯子嘛……原是好物,不该蒙尘。”

林明薇盯着那抹翠绿,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明薇,镯子若碎了,便不值得再捡。”她深吸一口气,雪粒呛入喉间,却比心中的涩意清淡许多。

“谢大人要休妻,”她的声音平稳得惊人,“总得说个由头吧?”

谢承煜的目光飘向别处,落在将军府剥落的朱漆柱上:“你……七出之条,无所出、妒……”

“哦?”林明薇挑眉,“无所出?我嫁你三年,你宿在我房里的日子不过三十日,谈何无所出?至于妒——”她转向苏月芙,“谢大人为娶表妹,逼我写下和离书时,可曾想过‘妒’字怎写?”

围观的族老们发出低低的惊呼。苏月芙脸色一白,往谢承煜身后缩了缩。谢承煜的耳根泛起薄红,却仍硬着头皮道:“你父亲通敌叛国,罪当——”

“住口!”林明薇的声音像把出鞘的刀,“我父亲镇守边疆十年,流过的血比你喝过的茶还多。你今日敢辱他清白,我便敢撕了这休书,去御前告你血口喷人!”

这话震得谢承煜后退半步,他知道林明薇说得出做得到——七年前,她曾单枪匹马闯入敌军营帐,用一把绣刀抵住敌方主将咽喉,硬是为谢承煜争取到三日援兵时间。那时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她,心想这女子真是块顽铁,却不想如今,这顽铁竟要扎穿他的心肺。

二·旧梦

雪越下越大,廊下的灯笼被风吹灭了两盏,阴影爬上谢承煜的脸,像道陈年伤疤。林明薇忽然想起初见他时的场景——那是个春日,她偷跑出将军府,在巷口看见个清瘦书生蹲在墙根哭,肩头落满桃花。

“你怎么了?”她那时不懂闺阁规矩,大大方方地蹲在他面前,“谁欺负你了?”

书生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却强撑着笑:“没什么,不过是被同窗笑穷酸罢了。”他从袖中掏出块硬饼,掰了一半递给她,“你要不要吃?”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原来男子哭起来也可以这样好看。后来她才知道,那书生叫谢承煜,是新科秀才,因穿不起体面衣裳被嘲笑。她偷偷让丫鬟拿了父亲的旧衣改小给他,一来二去,竟成了亲。

“明薇,”谢承煜的声音打断回忆,“别逼我。”

她这才发现,他腰间挂着的玉佩不知何时换成了苏月芙送的双鱼佩,玉石粗糙,刻工拙劣,却被他宝贝似的攥在手心。林明薇忽然笑了,从袖中取出个锦盒,里面是他当年求娶时送的金镶玉镯,镯子内侧刻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谢大人既然无情,”她将锦盒抛在雪地上,玉镯滚出来,在谢承煜脚边碎成两半,“这些东西,便都还了你吧。”

三·祠堂

族老们的斥骂声像潮水般涌来,林明薇却什么都听不见。她转身走向祠堂,靴底踩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像踩碎了一地琉璃。祠堂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供桌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照得列祖列宗的牌位影影绰绰。

“明薇,你太胡闹了!”族老之首林明德敲着拐杖走近,“被休已是奇耻大辱,你还敢当众顶撞谢大人?你让林氏一族的脸面往哪儿放?”

“脸面?”林明薇冷笑,“我爹在边塞浴血奋战时,林氏的脸面又在哪里?如今他遭人陷害,你们忙着划清界限,现在倒想起脸面了?”

林明德的拐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放肆!女子以夫为纲,你被休弃后若不速速改嫁,便是违背《女戒》,死后不得入族谱!”

“那就不入!”林明薇的声音在祠堂内回荡,“我林明薇的命,由我自己做主。”她说着,从袖中抽出母亲的银簪,簪头刻着朵残缺的莲花——那是母亲被父亲休弃时,唯一带走的东西。

银簪划过得族谱的声音刺耳,“林明薇”三个字被狠狠划去,墨迹未干,又被她用簪尖刻上“自谋生路”四个小字。鲜血从掌心渗出,滴在“三从四德”的匾额上,像朵倔强的花。

“你、你这是要被天谴的!”林明德吓得后退半步,其他族老也纷纷摇头,低声议论着“疯了”“孽女”。

林明薇擦了擦簪子上的血,忽然想起七年前母亲咽气前,塞给她的那封信。信里只有一句话:“莫做攀援的藤,要做立地的树。”她将银簪别回发间,转身走向祠堂门口,雪光从门缝里透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四·决绝

雪停了,天空泛着青灰色,像块被揉皱的绢帕。林明薇走出祠堂时,看见银翘抱着个包袱等在门口,眼眶通红。

“小姐,”银翘连忙迎上来,“奴婢收拾了些细软,咱们先去庄子上躲躲……”

“不用躲。”林明薇接过包袱,里面是她常穿的短打劲装,“从今天起,我不是什么将军府小姐,也不是谢夫人。我是林明薇,要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的林明薇。”

银翘愣住了,她跟着林明薇多年,从未见过主子这般决绝的神情。记忆中那个会躲在假山后偷喝梅子酒的少女,此刻眼神如刀,仿佛能劈开这吃人的世道。

“可是小姐,”银翘低声道,“外面的人都在传……说您被休是因为善妒,还说您克父克夫……”

“让他们说去。”林明薇摸了摸腰间的绣刀,那是父亲送她的及笄礼,“嘴长在别人脸上,我管不住。但手长在我身上,我能靠它吃饭。”

她抬头望向将军府的匾额,“镇北将军府”五个大字已被积雪覆盖,看不出往日的威风。忽然想起七年前,谢承煜第一次来府里时,望着匾额感叹:“明薇,等我考上状元,定要让这匾额焕然一新。”

如今匾额还是旧的,人却已不是旧人。林明薇转身,决绝的背影惊飞了檐角的雪雀。银翘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小时候听的说书话本——那些侠女们仗剑走天涯时,大概也是这般模样。

尾声·星火

夜幕降临时,林明薇已坐在云桑庄子的旧仓房里。银翘点起油灯,照亮了满屋子的蚕茧和织机。林明薇摸了摸织机上的灰尘,从包袱里取出块素帛,用炭笔在上面勾勒出雄鹰的轮廓。

“小姐,您真要开绣坊?”银翘递来盏热茶,“可咱们从来没做过生意……”

“没做过,便学。”林明薇将素帛挂在织机上,“你忘了我爹常说的话?‘战场也好,商场也罢,怕输的人永远赢不了。’”

银翘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小姐,这是您最爱吃的糖蒸酥酪,我从厨房偷带出来的……”

林明薇接过油纸包,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甜香,忽然眼眶一热。她别过脸,假装去看窗外的月亮,却看见雪地上自己的影子,与织机上的雄鹰轮廓重叠在一起。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是子时。林明薇咬了口酥酪,甜味在舌尖散开,混着掌心的血腥味,竟生出几分奇异的滋味。她拿起绣针,银线在油灯下闪了闪,刺入素帛的瞬间,忽然明白——有些伤口,注定要变成铠甲。

窗外,雪又下了起来。这一夜的雪,终将在黎明前融化。而有些东西,却在雪地里悄悄埋下了种子——比如一株倔强的树,正在冰雪中扎根,等待春天的第一缕风。

第二章:苏木染·战商道

一·破茧

云桑庄子的晨光透过木窗,在织机上投下斜斜的光影。林明薇蹲在地上,用炭笔在青石板上画着织锦纹样,袖口挽起露出小臂,那里有道三寸长的疤痕——七年前替谢承煜挡箭留下的。银翘端着水盆进来,看见她膝盖上的补丁,眼眶又红了。

“小姐,您从前哪受过这种苦……”银翘放下水盆,“要不咱们还是回将军府吧,奴婢听说二房愿意收留您……”

“收留?”林明薇头也不抬,炭笔在石板上划出锋利的线条,“他们想收留的是将军府的面子,不是我林明薇。”她站起身,拍了拍膝头的炭灰,“再说了,我有手有脚,干嘛要别人收留?”

仓房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绣娘小翠领着个中年妇人进来,妇人怀里抱着个布包,里面露出几团彩线。

“东家,”小翠怯生生地说,“这是周婶,从前在绸缎庄当过绣娘。”

周婶行了个礼,声音有些发抖:“听闻东家要开绣坊,老身愿意来试试……只是老身出身低微,怕连累东家……”

林明薇上下打量周婶,见她指尖粗糙,虎口处有老茧,显然是常年握针的手。她忽然想起边塞的军嫂们,也是这样的手,既能缝补铠甲,也能绣出美丽的羌绣。

“周婶说哪里话,”林明薇笑道,“我这绣坊,只认手艺,不认出身。您要是不嫌弃这里简陋,就留下吧。”

周婶愣住了,眼中泛起泪光。小翠在一旁偷偷抹泪,她知道,在这世道,女子想靠手艺谋生有多难,更何况是出身低微的绣娘。

二·织梦

接下来的日子,仓房里整日响着织机声。林明薇带着绣娘们整理蚕茧、调配染料、设计纹样。她将边塞的见闻融入绣品:大漠孤烟、胡姬舞月、战马踏霜,这些旁人眼中的“粗豪”景象,在她的绣针下变得灵动起来。

“东家,这‘战马踏霜’纹样,要不要加些珠片?”小翠举着绣样问。

林明薇摇摇头:“不用。真正的美,在骨子里,不在表面。”她指着纹样中的战马眼睛,“你看,这里用深灰线绣出睫毛,再用银线勾出反光,战马的精气神就出来了。”

银翘在一旁看得入神,忽然想起从前在将军府,林明薇总是偷偷溜去马厩画马,被将军逮到还挨了板子。如今看来,那些被责罚的时光,竟成了最宝贵的财富。

一日午后,林明薇正在教绣娘们分辨蚕丝品质,忽然听见院外传来嘈杂的叫骂声。她皱眉起身,看见几个壮汉抬着木板,正在砸仓房的门。

“开门!开门!”为首的正是“瑞丰祥”的王掌柜,“贱籍绣坊竟敢抢生意,老子今天砸了你这破地方!”

三·交锋

林明薇示意绣娘们退后,自己抄起染缸旁的木勺,舀了一勺苏木水。苏木水呈紫红色,是用来染绸缎的,此刻在阳光下泛着妖冶的光。

“王掌柜,”她推开院门,声音冷静,“我敬你是长辈,一直尊称你一声‘掌柜’。你若再胡闹,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王掌柜上下打量她,看见她身上的粗布短打,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不客气?你能拿老子怎么样?就凭你一个被休的妇人,也敢跟老子叫板?”

“哦?”林明薇挑眉,“那你可记得,七年前,镇北将军府的马球宴上,有个不长眼的商户朝我泼酒,后来怎样了?”

王掌柜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当然记得,那个商户被打断了一条腿,扔在将军府门口示众。可眼前这女子,哪还有半分将军府小姐的气派?

“少拿将军府吓唬老子!”王掌柜色厉内荏,“你爹现在可是戴罪之身,将军府早没了!”

这话像把刀,狠狠扎进林明薇的心脏。她想起父亲临走前托人带来的信,信里只有八个字:“坚守本心,方得始终。”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说得好,”她点点头,“将军府没了,可我还在。”话音未落,苏木水已泼向王掌柜的脸,紫红色液体顺着他的八字胡往下滴,在他的月白长衫上开出狰狞的花。

“你!”王掌柜怒吼,“给我上,砸了这破坊!”

壮汉们挥舞着木板冲上来,却被林明薇抄起染缸挡住去路。染缸里的苏木水晃荡着,映出她冷厉的脸。绣娘们见状,纷纷抄起织梭、木勺,挡在林明薇身后。

“想砸坊?”林明薇冷笑,“先从我们尸体上跨过去!”

四·转机

双方僵持间,忽然传来马蹄声。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庄子外,车门打开,下来个身着青衫的少年,腰间挂着个算盘,神情平静。

“怎么回事?”少年开口,声音清润。

王掌柜像是见了救星,连忙告状:“沈公子,您来得正好!这贱籍绣坊抢我们生意,还动手打人!”

林明薇挑眉,这才想起今天是约了江南商户谈合作的日子。她打量着少年,见他衣着考究,举止文雅,却带着几分书卷气,不像是个商人。

“哦?”少年看向林明薇,“你是这绣坊的东家?”

“正是。”林明薇不卑不亢,“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顾砚白,”少年拱手,“受家叔所托,来谈蚕丝生意。”他目光扫过地上的苏木水和壮汉们手中的木板,“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王掌柜急了:“沈公子,您可不能听她一面之词……”

“王掌柜,”顾砚白打断他,“我沈某做生意,最看重公道。这样吧,你们各说各的理,我来判。”

林明薇心中一动,这少年显然不是普通商户,或许是个转机。她整理了下衣襟,将王掌柜带人砸坊、打压贱籍绣娘的事娓娓道来,末了补充:“我这绣坊刚开张,连招牌都没挂,何来‘抢生意’之说?不过是有些人容不得女子自立罢了。”

顾砚白听完,转向王掌柜:“王掌柜,她说的可是事实?”

王掌柜额角冒汗,支吾着说不出话。顾砚白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张银票,拍在石桌上:“这是五十两银子,赔给东家修门。若再有类似之事,我沈某的生意,王掌柜怕是再也别想做了。”

王掌柜脸色铁青,却不敢得罪顾砚白,只好接过银票,带着壮汉们灰溜溜地走了。

五·新章

风波过后,林明薇请顾砚白进仓房喝茶。仓房里弥漫着蚕丝和染料的气味,顾砚白却毫不在意,饶有兴致地看着墙上挂着的绣样。

“这些纹样……”他指着“胡姬舞月”,“很是特别,我在江南从未见过。”

“这是我在边塞见过的景象,”林明薇递上热茶,“胡姬们穿着五彩长裙,在月下跳舞,美极了。”

顾砚白点头:“难怪这般灵动。东家可有想过给绣品起个名字?”

林明薇一愣,她只顾着设计纹样,倒没想过这个。顾砚白见状,微微一笑:“不如就叫‘明绣坊’如何?‘明’字既取自东家闺名,又有‘光明正大’之意。”

“明绣坊……”林明薇咀嚼着这三个字,忽然笑了,“好,就叫明绣坊。”

顾砚白也笑了,他发现眼前这女子,笑起来时眼角的泪痣会微微扬起,像颗落在雪地上的红豆。他连忙移开目光,从袖中掏出账本:“言归正传,关于蚕丝生意……”

夕阳西下时,顾砚白告辞离去。林明薇站在门口,看着他的马车消失在雪地里,忽然想起他算账时的模样——指尖在算盘上翻飞,眼神专注而明亮,像极了边塞的星辰。

“小姐,这顾公子……”银翘凑上来,“怕是个贵人。”

林明薇点头,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她转身看向仓房,绣娘们正在收拾织机,周婶在教小翠分辨蚕丝品质,空气中飘着苏木的香气。

“是啊,”她轻声说,“或许,这就是新的开始。”

尾声·星火

是夜,林明薇坐在织机前,借着油灯的光,在素帛上绣下“明绣坊”三个字。银线在素帛上蜿蜒,像条正在腾飞的龙。她忽然想起顾砚白临走时说的话:“东家,这天下的规矩,是该变变了。”

窗外,雪停了,月亮升起来,给云桑庄子披上一层银纱。林明薇摸了摸腰间的绣刀,刀柄上的纹路已被磨得发亮。她知道,前方的路不会平坦,但此刻,她的心中有一团火,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绣针穿过素帛的瞬间,她忽然明白——所谓自立,不是对抗世界,而是在这世界上,为自己织出一片天。而她,已经握稳了手中的梭子。

第三章:京都贵女诗会·绣品之争

一·听雪阁的邀约

三月初三,京都最大的听雪阁张灯结彩,檐角挂着的风铃随春风轻响,碎玉般的声音里混着脂粉香。林明薇捏着那张烫金请帖,指尖摩挲着“贵女诗会”四个字,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请帖是苏月芙让人送来的,附信写着:“姐姐既已自立门户,何不来让姐妹们开开眼界?”

“小姐,这摆明了是鸿门宴,”银翘皱眉,“苏月芙肯定联合了贵女们要刁难您。”

“不去才是怕了她。”林明薇将请帖折成纸船,放进水盆里,“我倒要看看,她们能耍什么花招。”她转身打开衣箱,取出一件月白色织锦长裙,裙摆处绣着半朵未开的莲花——那是她亲手设计的纹样,寓意“出淤泥而不染”。

银翘帮她梳好凌云髻,插上银线缠枝发簪,忽然轻声道:“小姐,您从前最爱穿红裙,如今却总穿素色……”

林明薇对着铜镜轻笑:“红裙虽美,却容易招蜂引蝶。素色嘛,更合我现在的心境。”她站起身,裙摆扫过地面,露出绣着雄鹰图腾的鞋尖,“走吧,让那些贵女们看看,什么叫‘人淡如菊,心坚如铁’。”

二·花团锦簇中的暗流

听雪阁内,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华服丽饰让人眼花缭乱。林明薇一进门,便感受到无数道目光扫来,有好奇,有不屑,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意味。

“哟,这不是林姑娘吗?”苏月芙身着鹅黄色罗裙,头戴珍珠步摇,笑盈盈地迎上来,“听闻姐姐开了绣坊,真是可喜可贺——只是这绣坊的名字‘明绣坊’,莫不是取自姐姐闺名?真是巧了,妹妹的闺名里也有‘月’字,看来咱们姐妹果然心有灵犀。”

林明薇扫了眼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笑道:“确实巧。不过妹妹可知,这镯子内侧刻着‘明薇’二字?原是我母亲的陪嫁,可惜有些人戴错了主。”

苏月芙的笑容僵在脸上,正要开口,却被贵女乙打断:“林姑娘,今日诗会以绣品比美,你可有带作品来?”

“自然。”林明薇示意银翘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幅素帛,用青竹镇纸压着,看不出任何纹样。贵女们发出一阵窃笑,苏月芙趁机道:“姐姐莫不是忘了带绣品?没关系,妹妹这里多的是,随便拿一幅便是。”

“多谢妹妹好意,”林明薇淡淡一笑,“不过我的绣品,怕是妹妹不敢拿。”她抬手抽走镇纸,素帛展开的瞬间,满室皆静——那上面是一幅泼墨山水,远山如黛,近水含烟,而在山水之间,一只雄鹰正振翅高飞,鹰爪下攥着半卷残书,书页上隐约可见“女戒”二字。

三·针锋相对的较量

“这算什么绣品?”贵女甲皱眉,“墨团一团,连个花鸟都没有,亏她还好意思拿出来。”

苏月芙掩唇轻笑:“姐姐这‘雄鹰’绣得倒威风,只是咱们闺阁女子,绣些花鸟才显得温婉可人心呀~ 这鹰爪抓着书卷,哪有半分女儿家的雅致?”

林明薇不慌不忙,指尖抚过雄鹰的羽翼:“苏夫人可知,漠北女子骑射时,胸前便绣着雄鹰图腾?她们既能弯弓射大雕,也能坐帐算军粮。请问苏夫人,你绣的鸳鸯,能护家国半分吗?”

席间哗然。贵女乙低声道:“听说林姑娘的父亲是镇北将军,她自幼在边塞长大,难怪这般粗豪。”

“粗豪?”林明薇挑眉,“我倒觉得,能护佑家国的‘粗豪’,比空有其表的‘温婉’可贵得多。诸位可知,边塞的军嫂们,用绣刀缝补铠甲时,每一针都带着对夫君的牵挂;用银针绣出雄鹰时,每一线都怀着对太平的期许。她们的绣品,是能上战场的。”

苏月芙脸色铁青:“你这是含沙射影,说我们的绣品都是无用之物?”

“我可没这么说。”林明薇耸耸肩,“不过苏夫人若觉得对号入座,那便是了。”

四·沈公子的赏识

就在这时,听雪阁的小厮高声通报:“江南沈公子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衫的公子缓步走来,腰间挂着一枚玉珏,步态从容,气质清贵。林明薇瞳孔微缩,认出他正是那日在绣坊解围的顾砚白——不,现在该叫他沈墨了。

“沈公子安好。”苏月芙率先行礼,笑容甜美,“今日诗会以绣品比美,还请公子评评优劣。”

沈墨扫过席间,目光落在林明薇的素帛上,忽然抚掌笑道:“妙哉!林东家这鹰,爪子抓的不是书卷,是女子被束住的翅膀!本公子要了,千金难买这般胸怀!”

苏月芙脸色一白:“沈公子怕是忘了,闺阁女子最忌……”

“最忌什么?”沈墨挑眉,“忌像谢夫人这般,空有绣花鸟的手,却无看山河的眼?”他转向林明薇,“林东家,不知这幅《鹰击长空》能否割爱?”

林明薇还未开口,苏月芙已抢先道:“沈公子说笑了,这等粗豪之作,怎配摆在公子府上?不如看看妹妹的‘鸳鸯戏水’,这才是闺阁女子该有的手艺……”

“谢夫人可知,”沈墨打断她,“江南织造府新出的军锦,用的正是雄鹰纹样?林东家这幅绣品,与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千两银票,拍在桌上,“林东家,成交否?”

林明薇心中一动,她听出沈墨话中有话,显然是在暗示他与官府的关系。她微微一笑,将素帛卷起:“既然沈公子赏识,民女自当割爱。只是这绣品尚未完工……”

“无妨,”沈墨笑道,“我相信林东家的手艺。”他转身时,袖口露出一角龙纹刺绣,林明薇瞳孔微缩——那是只有皇室宗亲才敢用的纹样。

五·暗流涌动的真相

诗会结束后,林明薇在听雪阁后园遇到沈墨。春风拂过,他的青衫衣角扬起,露出腰间的玉佩,上面刻着个“墨”字。

“沈公子究竟是谁?”林明薇直截了当地问。

沈墨轻笑:“林东家果然敏锐。实不相瞒,在下姓沈,名墨,是江南织造府的少东家。”他顿了顿,“不过,林东家若信得过在下,不妨把我当作一个想改变世道的同路人。”

林明薇挑眉:“改变世道?”

“不错。”沈墨望向远处的京城,“如今大楚重士族轻商贾,女子更是处处受限。林东家的绣坊,卖的不仅是绣品,更是一种世道——女子亦可凭手艺立足的世道。”

林明薇凝视着他的眼睛,忽然想起顾砚白,那个总是沉默着拨算盘的少年,竟藏着这般胸怀。她忽然笑道:“沈公子,你这算盘打得很妙——既买了绣品,又卖了人情,还顺便试探了我的野心。”

沈墨一愣,随即大笑:“林东家果然厉害。不过我确实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请东家为织造府设计几款新纹样?当然,报酬绝不会少。”

“可以。”林明薇爽快答应,“但我有个条件——以后织造府的绣娘,必须男女同工同酬。”

沈墨挑眉:“林东家果然敢想。好,我答应你。”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林明薇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的手。她忽然想起顾砚白的手,同样有薄茧,却是拨算盘和染布留下的。这双手,或许能帮她织就一个新的世界。

六·归途的暗流

离开听雪阁时,天色已晚。林明薇坐在马车上,银翘忽然低声道:“小姐,我总觉得这沈公子不对劲,他看您的眼神……”

“他的眼神里只有生意,”林明薇打断她,“银翘,你记住,在这世道上,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的手艺和脑子。”她摸了摸袖中的银票,千两银票的质感让她心安,“再说了,就算他有别的心思,我也有底气应对。”

马车经过一条小巷时,忽然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林明薇瞳孔骤缩,本能地推开银翘,一支箭擦着她的鬓角飞过,钉在马车立柱上,尾羽还在颤动。

“有刺客!”银翘惊呼。

林明薇掀开窗帘,看见十几个蒙面人从暗处杀出,为首的正是那日在绣坊后街出现的刺客。她冷笑一声,抽出袖中的短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她特意让人在刀身刻了雄鹰纹样,时刻提醒自己是个“战士”。

“保护小姐!”银翘抄起车内的绣绷,作势要砸向刺客。林明薇却拦住她,推开马车车门,纵身跃下——她看见人群中闪过一道青影,是顾砚白!

七·并肩作战

顾砚白手持长剑,正在与刺客缠斗。他的青衫已被划破,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却依然身姿矫健,剑招利落。林明薇愣了愣,想起他曾说“小时候被狗追咬”的伤疤,原来都是骗她的——这身手,分明是练家子。

“林东家,小心!”顾砚白看见她发愣,出声提醒。林明薇连忙矮身,躲过一记劈来的刀,短刀顺势划出,在刺客手臂上留下道血痕。

“你怎么在这?”她边战边问。

“路过。”顾砚白简短回答,剑光如电,又放倒一个刺客。林明薇注意到,他的剑招专攻下盘,显然是不想取人性命——这与她印象中的顾砚白一致,总是留有余地。

刺客们见占不到便宜,忽然吹了声口哨。顾砚白想追,却被林明薇拦住:“穷寇莫追,先看看有没有受伤。”

顾砚白这才发现,她的鬓角有血迹,连忙道:“你受伤了!”

“小伤。”林明薇摸了摸鬓角,发现只是被箭尾擦伤,“倒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顾砚白耳尖发红,支吾着说:“我……我担心你出事,所以……”

林明薇忽然笑了,她第一次见顾砚白这般慌乱的模样,竟觉得有些可爱。她从袖中取出块帕子,递给他:“先擦擦血吧。顾砚白,你瞒得我好苦——原来你的算盘和剑,都一样厉害。”

顾砚白接过帕子,触到她指尖的温度,心跳忽然加快。他想起诗会中看见的雄鹰绣品,忽然明白——眼前这女子,就像那只雄鹰,注定要在天空翱翔,而他,甘愿做那片托住雄鹰的云。

尾声·新的同盟

是夜,林明薇坐在绣坊账房,看着顾砚白整理账本。他的头发已被剪短,露出耳后那道月牙形疤痕,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吗?”她轻声问。

顾砚白握着算盘的手顿了顿,忽然从怀里掏出本旧书,封面写着《天工开物·乃服》,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织锦图:“这是我祖父留下的,他曾是织造府的匠人,却因得罪权贵被陷害。我从小就发誓,要让织锦匠人的手艺得到尊重,不论男女,不论出身。”

林明薇接过织锦图,看见上面画着复杂的纹样,与她设计的“飞凤绕龙”竟有几分相似。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到顾砚白,就觉得似曾相识——他们都是被世道挤压,却依然心怀火种的人。

“所以你化名顾砚白,混入绣坊?”她问。

“是,也不是。”顾砚白看着她的眼睛,“一开始是为了考察绣坊,后来……是为了一个人。”

林明薇心跳加速,却故意挑眉:“哦?为了哪个女子?”

顾砚白的耳尖再次发红,却直视着她的眼睛:“为了一个敢在祠堂撕毁庚帖,敢用苏木水泼泼皮,敢在诗会上以雄鹰明志的女子。她让我知道,这世间真的有人能活得这般痛快淋漓。”

帐外,春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林明薇看着顾砚白认真的模样,忽然想起母亲的信——“莫做攀援的藤,要做立地的树”。此刻,她忽然觉得,身边这棵树,或许能与她并肩,一起迎接风雨。

“顾砚白,”她轻声道,“以后,我们一起织就新的世道,如何?”

顾砚白笑了,笑得像春日里的第一缕阳光:“荣幸之至,林东家。”

第四章:绣坊后街·血溅裙裾

一·夜巡

戌时三刻,绣坊后街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映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碎金。林明薇将短刀藏进袖中,对着铜镜调整面纱——她刚从江南织造府谈完生意,衣襟上还沾着几缕蚕丝,混着淡淡的苏木香。

“小姐,让奴婢跟您一起去吧。”银翘捧着披风追出来,“最近城里不太平,听说谢府和苏府都在招杀手……”

“无妨。”林明薇系上面纱,“我绕小巷走,很快就到。你留在绣坊,盯着新染的靛蓝布。”她转身时,瞥见顾砚白的账房还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他拨算盘的影子,指尖起落间,像在编织着什么秘密。

夜风吹过,巷口的槐树发出沙沙声。林明薇贴着墙根走,耳尖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路过染坊时,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是迷烟!

二·突袭

迷烟刚入鼻,林明薇已屏住呼吸,反手抽出短刀。三道黑影从屋顶跃下,刀刃破空声几乎贴着她耳垂掠过。她矮身躲过,短刀划出半道弧光,在刺客腰间留下道血痕。

“谁派你们来的?”她冷声问,刀刃抵住刺客咽喉。

“你猜。”刺客低笑,声音沙哑,“不过可惜,你没机会知道了。”

更多黑影涌来,足有十人有余。林明薇扫过他们的衣着,发现袖口都绣着朵小黄花——是苏月芙的贴身婢女小翠的纹样。她心中冷笑,苏月芙果然沉不住气了。

短刀在手中翻转,林明薇想起父亲教她的刀法:“战场上,要学会用一切可用之物。”她踢翻一旁的水桶,积水映出刺客们的身影,趁他们分神之际,挥刀砍向最近的刺客手腕。

“小心!”

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林明薇转头,看见顾砚白提着剑狂奔而来,青衫被夜风鼓起,像只展翅的鹤。他的剑尖精准点向刺客穴道,每一招都直奔要害,却又留有余地——他不想杀人,只想制敌。

三·护卿

刺客们显然没想到会有援手,攻势稍乱。顾砚白挡在林明薇身前,剑尖挑落一名刺客的面罩——竟是苏府的护院。林明薇瞳孔微缩,果然是苏月芙!

“顾砚白,留活口!”她大喊,短刀却忽然顿住——一支弩箭正从街角射来,目标是顾砚白的后心!

“顾砚白,小心!”

林明薇本能地扑上去,短刀挥向弩箭,却慢了半步。千钧一发之际,顾砚白忽然转身,用剑柄砸向弩箭,同时搂住她的腰,就地一滚。弩箭擦着他的发梢飞过,钉在墙上,尾羽颤动不止。

“你不要命了?”林明薇怒道,却发现自己正趴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墨香和血腥气。

顾砚白的耳尖瞬间通红,却仍紧握着剑:“你没事就好。”他轻声道,“我不能让你再受伤。”

这句话像把柔软的刀,轻轻划过林明薇的心。她想起七年前,谢承煜也说过类似的话,却在危险来临时将她推向前方。而眼前这人,却用身体为她挡住了所有锋芒。

四·交锋

刺客们见势不妙,纷纷抛出烟雾弹。林明薇咳嗽着挥刀驱散烟雾,再睁眼时,只剩顾砚白扶着墙,脸色苍白。

“你受伤了!”她这才发现,他的后背洇出鲜血,染红了青衫。

“小伤。”顾砚白摇头,“皮外伤而已。”

林明薇皱眉,扯开他的衣领——一道三寸长的刀伤横贯右肩,血肉翻卷,显然是被带倒刺的刀所伤。她眼眶一热,忽然想起七年前自己受伤时,谢承煜只会让太医敷衍了事,而顾砚白,却为了她直面刀刃。

“笨蛋!”她咬牙,从袖中取出金疮药,“下次再敢替我挡刀,我就用金线把你缝在绣坊门口,让大家看看什么叫‘蠢男人’!”

顾砚白轻笑,却疼得倒吸冷气:“那你会用什么纹样?”

“当然是‘笨鸟先飞’,”林明薇瞪他一眼,“提醒你下次别犯傻!”她的指尖沾上药膏,轻轻涂在伤口周围,触感柔软而坚定,“疼就喊出来,别硬撑。”

“不疼,”顾砚白望着她低垂的睫毛,“你在身边,就不疼。”

五·真相

包扎好伤口,林明薇扶着顾砚白走向绣坊。路过巷口时,她忽然停住脚步,从刺客遗落的包里翻出封信——封口处盖着苏府的印章,落款是苏月芙的笔迹。

“贱人,替我除去林明薇,银子少不了你的。”

——苏月芙

林明薇冷笑,将信折好收进袖中。顾砚白瞥见她眼底的冷意,轻声道:“要我帮你处理吗?”

“不必。”林明薇摇头,“这封信,我自有妙用。”她抬头望向星空,忽然想起沈墨的话,“有些账,该算算清楚了。”

回到绣坊,银翘早已急得团团转,看见两人浑身是血,差点哭出来:“小姐,顾公子,你们这是……”

“没事,小伤。”林明薇安抚她,“去打盆热水,再拿些干净布料来。”她转向顾砚白,“今晚就住在我房里,方便换药。”

顾砚白一愣,耳尖再次发红:“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林明薇挑眉,“你救了我,我照顾你,天经地义。”她顿了顿,“再说了,我还没谢你呢。”

六·夜谈

夜深人静时,林明薇坐在床边,看着顾砚白熟睡的侧脸。他的眉头微蹙,似乎在做噩梦,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被角。她轻轻伸手,替他抚平眉头,指尖触到他额角的汗珠。

“别怕,我在。”她轻声道,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顾砚白忽然惊醒,抓住她的手腕:“明薇?”

林明薇一愣,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月光透过窗纸,落在他眼底,像碎了一池星光。

“我在。”她轻声回答,“做噩梦了?”

顾砚白松开手,自嘲地笑了笑:“梦见我爹被人欺负,我却无能为力。”他顿了顿,“从小到大,我总是这样,眼睁睁看着亲人受苦,却什么都做不了。”

林明薇心中一痛,她忽然想起他耳后的疤痕,想起他说过的织锦图。原来那些沉默和隐忍,都是因为曾经的无能为力。

“现在不一样了。”她轻声道,“你有我,我有你,我们可以一起改变。”

顾砚白抬头,看见她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诗会那天,她在众人面前展开雄鹰绣品的模样。那时他就知道,这个女子会是他生命中的光。

“明薇,”他轻声道,“其实我……”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乌鸦的啼叫,打断了他的话。林明薇起身查看,却只看见一片寂静的夜空。她回头时,发现顾砚白已闭上眼,像是睡着了。

七·晨光

次日清晨,林明薇被一阵争吵声惊醒。她起身开门,看见银翘正拦着要冲进院子的谢承煜。

“林明薇,你给我出来!”谢承煜怒吼,“你竟敢派人刺杀月芙的护院?”

林明薇挑眉,不紧不慢地走出来:“谢大人这是何意?我昨日一整天都在江南织造府,哪来的空派人刺杀?”

谢承煜一愣:“你有证据吗?”

“自然有。”林明薇示意银翘呈上拜帖和回礼,“织造府的沈公子可以作证。再说了,”她取出那封密信,“谢大人不妨看看,这是谁的笔迹?”

谢承煜接过信,脸色瞬间铁青。苏月芙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更何况还有苏府的印章。他想起昨夜苏月芙的慌张模样,忽然握紧拳头:“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林明薇冷笑,“只是想提醒谢大人,若再纵容夫人做这种下作事,恐怕御史台的折子,就要送到御前了。”

谢承煜瞪着她,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在战场上替他挡箭的少女,那时她的眼神也是这般冷厉。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或者说,他从来不敢了解。

“林明薇,”他低声道,“你变了。”

“不,”林明薇摇头,“我只是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女孩了。谢大人,好自为之吧。”

尾声·心意

谢承煜离去后,林明薇回到房间,看见顾砚白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书。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把金粉。

“感觉如何?”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有没有发烧?”

顾砚白摇头,忽然抓住她的手:“明薇,其实我昨天想说……”

这时,银翘端着药进来,打断了他的话。林明薇抽回手,笑道:“先喝药吧,病好了再说。”

顾砚白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祖父说过的话:“织锦时,有些纹样需要慢慢来,急不得。”他握紧手中的玉佩,上面刻着“砚白”二字,背面的“明”字被他摩挲得发亮。

窗外,春风拂过,绣坊的旗帜猎猎作响。林明薇站在院子里,看着顾砚白的窗影,忽然想起昨夜他未说完的话。她知道,有些心意,就像织锦中的暗纹,虽然隐藏着,却早已在时光中织就。

或许,在某个合适的时机,那些未说出口的话,会像春日的花一样,悄然绽放。而她,愿意等待那个时机——就像等待一匹完美的织锦,在岁月中慢慢成型。

第五章:绣坊大堂·休书掷尘

一·阴云压城

卯时三刻,绣坊的雕花木门刚吱呀打开,谢承煜的官轿就停在了门前。八抬大轿的朱漆已有些剥落,轿帘掀开时,露出他青灰色的官服袖口——正是林明薇眼熟的廉价绢帕袖口。

“林明薇在吗?”他的声音里带着焦虑,却又强撑着官威。

正在擦拭柜台的小翠吓得手一抖,抹布掉进了水桶。林明薇从二楼下来,看见谢承煜站在阳光里,影子被门框切割得支离破碎,像极了当年他撕碎她锦帕的模样。

“谢大人莅临,真是稀客。”她淡淡一笑,指尖摩挲着栏杆上的雄鹰雕刻,“不知有何贵干?”

谢承煜抬头,看见她身着藏青色劲装,腰间别着短刀,发簪上的银线在晨光中闪了闪。曾经那个爱穿红裙的少女,如今已变成了让他陌生的模样。

“我……”他顿了顿,“我想见你一面,单独谈谈。”

二·堂前跪叩

绣坊一楼大堂,顾砚白默默退到一旁,却暗中示意护院守住门口。林明薇坐在主位上,看着谢承煜局促地站在堂中,忽然想起七年前他第一次来将军府求亲时,也是这般紧张。

“说吧。”她倒了杯茶,“我很忙。”

谢承煜咽了口唾沫:“月芙的父亲……苏大人被御史弹劾贪腐,如今关在刑部大牢。月芙日日以泪洗面,求我救她父亲……”

“所以?”林明薇挑眉,“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听说你与江南织造府的沈公子交好,”谢承煜往前半步,“沈公子背后是七皇子殿下,只要你肯替苏大人美言几句……”

“谢大人真是好算计。”林明薇冷笑,“当年你为了攀附苏府,休了我;如今苏府落难,你又想利用我攀附新贵。你当我是菜市场的萝卜,想卖就卖,想捡就捡?”

谢承煜脸色一白:“明薇,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对,但看在我们夫妻一场……”

“夫妻一场?”林明薇拍案而起,茶盏震得跳起,“你还记得我们是夫妻?你休妻时,可曾想过夫妻情分?你让我在冷宫里自生自灭时,可曾想过夫妻情分?”

三·旧物掷尘

谢承煜被她的气势逼得后退半步,忽然瞥见她腰间的翡翠玉佩——正是他当年送的定情信物。

“明薇,你还戴着它……”他眼中泛起希望,“你果然还念着旧情。”

林明薇一愣,随即想起顾砚白前日替她系玉佩时说的话:“这玉碎了,但你值得更好的。”她冷笑一声,解下玉佩,放在掌心端详。

“不错,我确实还留着。”她忽然将玉佩砸向地面,翡翠碎成几块,“但现在,它只是块碎玉,就像你我之间的情分——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谢承煜看着地上的碎片,想起七年前他亲手给她戴上玉佩的场景,心中一阵抽痛。那时他想,这女子终是属于他的,却不想,她竟能狠下心来摔碎一切。

“明薇,我知道错了,”他忽然跪下,前额磕在青石板上,“求你帮帮我,只要你肯开口,我愿意做任何事!”

四·民心所向

大堂外不知何时聚满了百姓,交头接耳的声音此起彼伏。林明薇看着谢承煜的狼狈模样,忽然想起冷宫里的漫漫长夜,她靠在墙角,用闭气功熬过每一个饥寒交迫的时刻,而眼前这人,却在与苏月芙夜夜笙歌。

“任何事?”她挑眉,“那你就跪在这里,向天下人说说,你是如何休妻弃子,攀附权贵的。”

谢承煜猛地抬头:“明薇,你非要做得这么绝吗?”

“绝?”林明薇冷笑,“比起你对我做的事,这算什么?你不是喜欢装孝子贤夫吗?今天就让大家看看,你谢承煜的真面目!”

这时,银翘捧着个木盘进来,里面是熔银的坩埚。林明薇拿起谢承煜带来的“怜悯银”,一块块扔进坩埚,银锭遇热融化,发出滋滋声。

“当年你用这些银子羞辱我,”她盯着跳动的火苗,“今天我就用它们告诉你——我林明薇的骨气,比这银子还硬!”

五·顾郎如玉

顾砚白站在一旁,看着林明薇眼中的怒火,心中既是心疼又是骄傲。他想起昨夜替她整理账本时,发现她偷偷藏起的谢承煜的情诗——那些诗稿被她用绣线订成了账本,每一页都写满了算盘算珠的痕迹。

“东家,”他适时递上一杯凉茶,“别气坏了身子。”

林明薇接过茶杯,触到他指尖的温度,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她忽然想起,每次她要失控时,顾砚白总会适时出现,像座沉稳的山,让她有了依靠。

谢承煜注意到两人的互动,眼中闪过嫉妒:“你果然有了新欢!难怪不肯帮我,原来早就勾搭上了小白脸……”

“住口!”顾砚白难得动怒,“谢大人,说话要讲证据!”

“证据?”谢承煜冷笑,“她一个被休的妇人,身边突然多了个男子,还能有什么清白?”

林明薇忽然笑了,她走到顾砚白身边,主动牵住他的手:“不错,这是我的夫君,顾砚白。我们已有婚约,不日便要成亲。谢大人,以后说话放尊重些。”

顾砚白愣住了,他看着交握的双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忽然觉得眼前的阳光格外明亮。谢承煜则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

六·休书为证

就在这时,林明薇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半张休书残页——那是她一直藏在贴身荷包里的东西。

“谢大人可还记得这个?”她将残页掷在他面前,“当年你用它休了我,今天我就用它告诉你——从始至终,你从来没有懂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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