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镇远侯还是个小小前锋将军,自然不在太师府招婿的范围内。
所以萧云宴的母亲是自请离开太师府,与老太师互击三掌,断绝了关系。
老太师也是伤心欲绝,很早就告老还乡。
萧云宴甚至都不曾见过自己这位外祖父,而且人也不在京都。
“完了。”她也想哭了。
她怎么这么惨,天底下谁穿越有自己惨的?
就是那种直接穿到乡下种田当寡妇,也好过她现在啊!
她就知道,自己没那财运,要是不贪心那些赏赐,跑了的话,哪里有现在这些破事?
而且人家寡妇在乡下有田有地,自己没有就算了,还是戴罪之身,小姑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五个孩子嗷嗷待哺。
算了,毁灭吧!
可想死,牢狱也不允许啊!
后来想了想,皇帝老儿既然让他们流放,肯定也不会叫他们真全死在半路吧?
接下来几天,每天一顿又干又硬的馒头,就有人来接他们启程了。
比萧云宴预计的都要快!
“这就走?”谢明珠慌张地爬起来,虽然已经七八天不曾梳洗,这些天又没吃饱喝足,还被困在这样让人压抑的环境中,人是瘦了些,但美貌仍旧是在的啊。
“废什么话,赶紧走!”狱卒并不回她的话,反而是伸手扬起鞭子要赶人。
谢明珠吓得一个哆嗦,但也赶紧弯下腰,抓起一把尿桶边的烂泥,不但往自己身上脸上抹,还往小姑子萧沫儿身上脸上抹。
那刺鼻的尿骚味让萧沫儿条件性地就想躲,但聪慧的萧云宴已经反应了过来,自己也在路过牢房门的时候,两手也抓满了泥,往二妹她们身上涂抹。
狱卒见此,愣了一下,想来到底有几分良心,竟并未阻止他们这般举动。
如此这般,他们这一群人,从阴暗的地牢里出来,被春日暖阳一照,身上的尿骚味立即就得到了完美的挥发,十米开外,也能让人忍不住嫌弃地掩住口鼻。
好些日子没看到太阳了,可谢明珠却仿若觉得隔了一个世纪一般,仰头朝天空的金色日光看过去,一面大口呼吸着这地牢外面的新鲜空气。
好了,现在的目标是争取能多呼吸几天的新鲜空气。
同时,也发现了这被流放的,好像不止是他们一家。
只是和浑身脏兮兮,头顶着鸡窝,还散发着尿骚味的他们家一出现,哪怕大家一样穿着囚服,可别的流放犯显得清雅怡人,那些夫人小姐少爷们的优雅从容仍旧不减。
坦白地说,谢明珠是羡慕他们,流放都能做到这样体面。
甚至开始已经怀疑起来,难道这个世界没自己想的那么黑暗?押送流放犯的解差们都是有良心的?
可惜根据自己熟读历史和原身的记忆结合,她还是不敢抱任何希望,咱就脏点吧。
小命之前,体面算个屁?
萧沫儿明显是看到了其他人家的姑娘们,同样也见到了对方眼里对自家这边的嘲讽和鄙夷,一时有些委屈。
原本她是没有这样脏的,头发也没这么乱。
可是出牢房的时候,嫂嫂不知道发什么疯,忽然往自己身上抹这些沾满了尿骚味的泥,不但如此,还扯乱了自己的头发。
她原本想反抗,谁知道一向聪明的侄儿也如此。
就只好作罢。
大侄儿聪明,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而且嫂嫂前几天有些凶,也可以理解,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哪个还能稳住心神?何况自己能依靠嫂嫂,嫂嫂却无人依靠。
所以心里还是尽量劝着自己,多听嫂嫂的话,少给嫂嫂平添烦恼。
但现在被对方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委屈,明明也可以干干净净启程的。
很快,他们这些流放犯被聚集一处,负责押送他们的解差清点过人头,身强体壮的男人直接被上了枷板,其余的老弱妇孺,则也被带上了脚铐。
谢明珠带着自己这一家子,拖着哐哐当当的脚铐,也跟着流放大军启程了。
她暗自观望,发现大家都没什么包袱,可见几乎和他们一家,亲戚朋友都死绝了。
那么应该朝廷会对他们这些流放犯有所安排,反正肯定不会让他们全死在半路上的。
这样皇帝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想到这,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看来还能多活些日子。
街上的血腥早就已经冲刷干净了,然空气里仍旧还是有些血腥味的残留,所以街上的行人极少,摊贩也不算多。
可见那一夜的厮杀,果真是如同人间地狱,以至于狭窄无数老百姓都还没有从巨大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但谢明珠和其他垂着头,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流放犯不同,哪怕街上人烟稀少,可这充满了生机的画面,还是引得她四处观看。
她反正看开了,不管最后是怎么死?但既然还活着,还是不能太消极。
何况,这是古代啊!虽从未在自己那个世界的历史上出现,但是这街道这行人,都是真的,怎么可能是哪些所谓的古城能比得了的?
她就当是来旅游一趟,体验生活。
虽然这体验过程,可能充满了坎坷,但漫漫人生路,又有几条平坦呢?
街上很是空旷,长溜溜的流放队伍,也很快出了南门,自岭南方向而去。
两岁的小时早就走不动了,萧云宴不知什么时候将他背在身上的,小小的身影慢吞吞跟在后面。
他们这支队伍,因浑身的尿骚味,所以被其他流放家庭嫌弃,自是走在最后面。
眼下因为小时走不动,又拖了队伍的后腿,自是引得负责看管他们的解差不快,扬起鞭子就要动手。
吓得谢明珠一个机灵,赶紧拖着沉重的脚镣哐当哐当地跑过去,从萧云宴背上把小女儿接过来。
原主身体不好,但经过谢明珠这些天在牢狱里的证明,平日里好吃好喝,什么大毛病都没有,分明就是缺乏运动,其实底子还是好的。
所以这些天在地牢里,她也经常锻炼身体,几个孩子和萧沫儿都看她如同傻子一样。
虽说锻炼的时间不长,可好歹比过了之前的弱不经风。
如今还是能抱着小女儿走一段路程的。
速度跟上了,那骑在马背上的解差也收了鞭子,“走快些,不然仔细你们的皮。”随后夹紧马肚子,往前走了几步。
他也没法在这一家子身后闻尿骚味了。
反正他有马,这帮人要是敢逃,他立马调转马头,一鞭子抽死一个。
萧沫儿被吓了一跳,见这解差走前面了,方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娇小姐,哪里受得起,如今只想暂时歇一歇。
可是才停下,就听得谢明珠催促着:“咱们现在还比过那死牛烂马,快些走,不然若是不如他们的意,还不知道要怎么死。”
萧云宴也看出来了,尤其他发现几个解差,眼睛都往前面卢家夫人和小姐们身上看,那眼神黏黏糊糊的。
也让暗地里对这个素来总板着脸的继母多了几分敬佩。
这一身的尿骚泥,只怕真能保命。
所以也赶紧劝着:“小姑,母亲没哄咱们,想活着就听母亲的。”
萧沫儿其实和这个嫂嫂不熟,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相反是这个侄儿,知道他聪明,小小年纪有成算。
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被谢明珠折服,但听得这话也是有些害怕真丢了性命,拖拽着那沉重的腿,赶紧跟上。
比起萧沫儿,萧云晴三姐妹相互扶持着,反倒不用谢明珠那里操心。
如此,走了一个下午,又无水米进肚子,不止是他们,就算是前面那些挺直背脊骨的,这会儿也没了精气神。
有几个不甘心,毕竟曾经也是天子朝堂前的大官,如今被几个小解差如牛马一样驱赶,到底是忍不住了,喊着要喝水。
可是这些解差丝毫不惯着他们,长鞭直接就往他们脸上抽来,顿时一个老头就歪歪斜斜倒了下去,哭声惊吓声更是一片。
谢明珠忙将刚醒来的小时搂在怀里,生怕她再被惊着。
萧沫儿也忙朝她靠过来,浑身发抖。
显然,萧沫儿没想到这些解差真敢动手。
他们虽是流放犯,但到底也没真谋反,不过是被连累罢了。
也许哪一日皇帝想通了,忽然赦免,归还了爵位家产的,到时候这些解差就不怕被报复么?
所以她其实一开始,也是没拿这些解差放在眼里的。
现在都吓哭了。
萧云宴虽也预料到了这一幕,但真亲眼看到原本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的朝廷大员如今如同街头流浪死狗一样,还是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他们只是想喝口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