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要到了岭南的境地,哪怕这一路上见了这么多生死无常,人性凉薄,可是对于岭南赫赫有名的毒障与饮毛茹血的蛮子们,大家还是更慌。
胆小的萧沫儿也是忧心得一宿都睡不着了,尤其是身上的污垢实在太多,现在越发靠近岭南,这温度一高,浑身的痦子痱子。
她翻来覆去的,很明显打扰到了旁边的萧云晴。
萧云晴的生母是镇北侯的妾室,生她时候难产就去了,所以她被抱到镇北侯原配的院子里养了两年。
即便是对方病逝了,她仍旧和萧云宴这个哥哥住在一处。
因此自是没有那些庶女的小家子气。
如今被萧沫儿折磨得睡不好,忍不住疑惑起来:“姑姑,你不是说多久没睡这么软的地铺了么?怎么还不睡?”
是了,他们这一路上,风餐露宿那是常有的事情。
这样底下铺子厚厚干草的马厩牛圈,可不是常有的。
萧沫儿无心睡眠,见二侄女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晴儿,你不怕么?”
“怕什么?”萧云晴眼睛仍旧瞪得圆溜溜的,其实很不理解小姑姑,都这么大了,怎么什么都怕呢?
萧沫儿吞了口唾沫,“你没听大家说么?岭南到处都是吃人的野人。”
萧云晴不以为然,“吃就吃呗,被吃的时候我们肯定都死了,什么都不知道,怕什么?”
萧沫儿忽然有种无力感,觉得这侄女果然太小,不明白自己在担忧什么。
于是翻过身,拿手指去轻轻戳谢明珠,压着嗓子喊:“嫂嫂,嫂嫂,你睡了么?”
谢明珠早就被她吵醒了,而且这地铺虽然是软,但也太热了,身上又全是污垢,如今一发汗,她也痒得浑身难受。
“做什么?”她转过身来。
萧沫儿的思绪飞得有些快,并未和她谈论岭南野人的话题,而是忧心忡忡地说:“也不知我们会被安排到哪里?我们不会被送到那种地方吧?”
要是那样的话,现在还不如死了算。
谢明珠知道,他们这种流放犯,如果离军营近的话,年轻女人的确可能被送去做军妓,男人则去采石场或是铁矿上干活。
反正没有一个能过好日子的。
这是常规的安排方式。
但也有运气好的,将流放犯们都安排在一个村子里,让大家去开荒。
岭南人少地广,她就指望此处的地方官员打发他们去种地。
但这种可能性太低了。
本地又没有亲属可以走动,不然还能试试走动关系找个好去处。
此刻的谢明珠对于未来,也是一片茫然,“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她回头看了周边的一堆孩子,老幺也才两岁,还需要人照顾,想来应该不会把他们分开吧?
萧沫儿一直拿她做主心骨,一路上也全凭着谢明珠,大家才没受多余的折磨。
可如今见谢明珠都一脸丧气,萧沫儿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一个晚上再也没法入睡了。
很快天亮了,翰林院纂修那帮男的被打发着去给驿站劈柴挑水,等他们干完这些活,解差们也吃饱喝足。
准备上路。
不出意外的话,中午就能到岭南地境了。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似乎接下来迎接他们的,是万劫不复。
可即便如此,在解差的长鞭之下,还是只能向前移动脚步。
也不是没有想逃的,尤其是纂修那帮年轻男人,到底还是没能忍下这苦日子,这些天开始有人逃跑。
但是一路上吃没吃饱,睡也没睡好,隔三差五还要挨打,给路过驿站里干活,身上几斤肉也折磨得不剩下二两。
怎么可能逃得了?很快就被解差们抓住了,毒打一顿还算是好的。
运气不好的,遇到解差心情不好,直接卸掉了手脚。
反正他们逃跑途中,谁知道是不是他们自己摔的?
眼看着前方的州府界碑出现,大家的脚步也越发缓慢起来。
谢明珠却发现,那边好像站在不少人?怎么这流放犯待遇还这样高,有人专门来接?
觉得匪夷所思的,还有本次负责押送他们的解差,很快就有人打马上去询问。
很快就高高兴兴地吹着口哨回来。
谢明珠立着耳朵仔细听,依稀听了个大概。
一面小声与大家说道:“好像果真是岭南那边安排人来接咱们了。”
萧沫儿攥紧了黑黢黢的袖口,“是要把我们送去军营么?”目光一面搜索着四周的树木,试图寻个最粗的树杆,最好能一头撞死。
谢明珠摇着头:“不是,好像是那边人口太少,早就等着我们去干活。”她还听到对方核对人数,扫一眼过来,明显少了一半人,此刻正在和解差们争执,觉得是他们利益熏心,拿其他流放犯做黑工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