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明显是吃过苦头的,原本纤细白皙的指尖上长出了淡黄色的薄茧,指甲的边缘还有没来得及修理的角质,南京的冷冬将她的指关节吹得干燥,手的主人似乎刚抓过那里,让通红的手背上裂开了皮。
周叙白没有回应她的问候,他以为自己会和所有分手后重逢的小情侣一样,看到前任过得窘迫都会幸灾乐祸。
看吧,林镜棠,哪怕你曾经是风云一中的校花,离开我以后也把日子过成了这个模样。
周叙白扯动嘴角,佯装去看周围的环境:“我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林镜棠,你就住这个地方?”
他随便编了个理由去找玺悦的老板要林镜棠家的地址,对方本来犹豫着不给,在他自报家门后对方十分爽快的告诉给了他,言语里全是对潜规则的默认和上流社会的谄媚,似乎林镜棠是某种可以经由他转手送出去的物件。
他不敢想象她的生活环境有多恶劣。
周遭有多么隐藏的危险。
雨雪天气对于城中村是一场灾难,除了积淤在下水道口不肯下去的泥雪外,还有上冻后坑洼不平还打滑的水泥地面。
楼下爱打麻将的大娘拿着大扫帚在院子里扫刮未成气候的雪,时不时地探头探脑。
占了上风的胜利感在周叙白心里油然而生,过往高中相处三年,他从没有过赢林镜棠的时刻。
看到前任过得差多多少少会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周叙白眉梢间都是藏不住的得意:“看来你过得不怎么样啊?”
林镜棠冷哼:“还行吧。至少不用再看见你那张脸。”
林镜棠的嘴就是一把刀子,永远能割伤他的大动脉。
周叙白不甘示弱:“观金今年年初推出了两款玉石手链,一款采用的是新疆的和田玉,镶嵌18k金。另一款是结构紧密的缅料帝王绿翡翠,只有在南京观金总部才开价售卖,根据镶嵌的宝石克拉大小定价,最便宜一条单价售卖也达到六位数。从你手上的手链宝石大小来看,你的手链最少七位数。”
周叙白忍不住刻薄道:“看来你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啊。这样也好,以后你喜欢什么首饰就不用去偷了。”
明知道这种话肯会伤害到对方,周叙白却在心中暗暗期待。
他期待对方能像高中时一样毫不留情的回怼他,骂他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纯正的傻x,脑子里装的都是核废料。
然而他的期待却被对方轻轻的放下、落空。
林镜棠抚摸着自己手链,像是听不懂他话里的恶意:“谢谢周总告诉我这条手链的价格。”
周叙白有些破防。
更让他破防的是另一个人——
下车的裴准远远地喊了句“镜棠。”后走到林镜棠身边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手。
周叙白皱眉看着两人紧紧交握的十指,昨晚没消化的酒精开始在胃里翻腾,大脑开始变得混沌。
他从小到大最信得过的朋友,好到穿同一条内裤的兄弟,竟然握住了他前女友的手!
裴准察觉到林镜棠反握住他的手后,温和地对对方笑了笑。
林镜棠小鸟依人地靠着他的肩,用三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嗔怪地问他怎么才来。
浑然不顾对面的周叙白眼睛红得要流血。
“叙白。”裴准道,“这条手链是我买给镜棠的生日礼物,我想着你的审美一定是最好的,就选择了观金。”
震惊了良久后,周叙白才“呵”了一声,他从来没有给别人当红娘的爱好,更何况对方是自己的前女友。
周叙白觉得自己昨晚喝的酒里一定被掺了奇怪的药。
他的审美一向是好的,但他没想到的是,裴准的审美与他保持一致。
“裴准,我想你得给我一个解释。但是在那之前。”周叙白往前走了几步,咬牙切齿地扯住裴准的衣领,“你丫的得先挨揍!”
毕业后周叙白有很长一阵时间是不能听身边人提“林镜棠”这个名字的。
在他和林镜棠的朋友圈里,凌越、裴准还有徐峈,仿佛都被下了封口咒。
所有人都知道,周叙白爱着林镜棠。
所有人也知道,周叙白恨着林镜棠。
他在伦敦买了公寓,阴暗又潮湿的小屋,手掌大的窗户透不进半点阳光,开了灯后却全是林镜棠的照片与消息。
未经修葺的墙面是他用小刀刻下的字。
泥白的墙灰落在手指上,顺着肌肤的纹理到遍布疤痕的腕上。
每使一寸力,还没愈合的筋脉就随着牵扯而痛一分。
林镜棠,我恨死你了。
照片上扎着高马尾的女孩笑得灿烂又明媚,他在照片上落吻。
他抚摸着照片喃喃自语:“林镜棠,我爱死你了。”
仿佛只要别人不提,林镜棠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那段时间他自动屏蔽了所有有关林镜棠的事情,因为他知道,林镜棠的名字每出现一遍,他就会想她一遍。
林镜棠是他记忆里烧着余温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