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的门在沈墨和方晴离开后重重合上,震得墙角的颜料罐微微摇晃。林旭背对着顾怀升,弯腰收拾地上散落的画纸,指节因用力攥紧素描本而泛白。他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熟悉的柠檬香混着温热的呼吸突然笼罩过来。
“小狮子。”顾怀升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指尖轻轻搭上他僵硬的肩膀,“要不要……回我们的高中看看?操场的梧桐树该开花了。”
林旭的动作陡然僵住,记忆瞬间翻涌。那年深秋,他靠在梧桐树下打盹,醒来时发现校服上落满了顾怀升画的小鲸鱼贴纸;暴雨天的画室,两人挤在一把伞下,顾怀升偷偷把伞面倾斜了大半……此刻那些画面如潮水般涌来,烫得他眼眶发疼。
“有什么好看的。”他猛地甩开对方的手,转身时故意皱起眉,“破操场、旧教室,连食堂的红烧肉都永远煮不烂。”话音未落,喉间却泛起苦涩——他又何尝不想回去?那里的每个角落,都藏着他拼命压抑的眷恋。
顾怀升却突然笑了,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他掏出手机划开相册,最新的照片里,空荡荡的教室后排摆着两个褪色的饭团包装袋,窗台上还放着瓶过期的草莓牛奶:“你看,有人落下的东西,校方保管了五年。”
林旭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照片里熟悉的场景,想起临走前那个雨夜,他偷偷塞在顾怀升课桌里的素描本,还有那句没敢写完的“对不起”。颜料在调色盘上干涸成硬块,他却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屏幕,仿佛能摸到五年前的温度。
“沈墨把老仓库的钥匙给我了。”顾怀升突然握住他冰凉的手,将金属钥匙塞进他掌心,“那里还留着你画废的第37张鲸鱼涂鸦,墙角的‘到此一游’签名,被我描深了二十一次。”
画室内陷入寂静,只有两人交叠的呼吸声。林旭盯着手中的钥匙,喉咙发紧:“去就去,别以为我会感动。”他别过脸,却没抽回被紧紧握住的手。窗外的风卷起画案上的草稿纸,露出背面用铅笔写的小字:“其实,我也很想回去。”
飞机引擎的嗡鸣声中,林旭第无数次把手机翻转又扣下。航班信息显示屏幕泛着冷光,映出邻座顾怀升专注作画的侧脸——那人正往素描本上涂画戴着飞行员帽的鲸鱼,驾驶舱里还挤着只炸毛的狮子。
“别看了,赵姐已经批准假期。”顾怀升头也不抬,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你第12次刷新邮箱的时候,我就听见提示音了。”他突然侧过身,温热的呼吸扫过林旭泛红的耳尖,“还是说,小狮子舍不得离开我?”
生锈的铁门在林旭手中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五年前仓促离开时遗落的记忆扑面而来。灰尘在光束中起舞,墙角的篮球还留着他和顾怀升赌气时拍打的痕迹,而窗台那盆枯死的仙人掌,依旧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顾怀升的消息带着匆忙的气息:"临时会议,要提前回公司。冰箱里备好了一周的食材,药盒在玄关第二个抽屉。"配图是张素描——戴着领带的鲸鱼垂头丧气,旁边的小狮子举着"差评"的牌子。
"谁要你操心!"林旭对着屏幕嘟囔,却鬼使神差放大那张画。鲸鱼尾巴上还画着细小的爱心,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踢开脚边积灰的足球,却在鞋柜底层摸到个铁盒——里面是三十七封未拆封的信,每封信封口都画着不同表情的小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