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昨晚有些累，现在已经好多了。”范衡回答着，眼睛却看向牧溪的薄唇，今天早上居然没来得及帮阿牧润一下嘴唇，嗯，有些干了。

“巫信礼呢？”范衡张望着，没有发现巫信礼的影子，赶紧让这两个碍事精离开，他要和牧溪好好亲近亲近。

兀鹫指了指店铺外边的一张扁担跟两个木桶道：“昨天收泔水的屠户来找他，可能是要付他钱吧。”

“付个鬼！”巫信礼板着脸从店铺出来，屠户喜滋滋拿着钱袋担起扁担离开。

“你们昨天谁在泔水桶里下毒了？”巫信礼气冲冲质问道，“屠户家里的母猪吃了后一直在圈里抽抽，这会估摸着已经硬了，张屠户今早巴巴找我要钱呢！”

“可能是时间太长变质了吧？”牧溪心里虽然冒虚，嘴却硬的厉害。

“你跟张屠户家的猪有什么深仇大怨吗，牧大杀手？”巫信礼朝牧溪展示了空空如也的钱袋，“我不想干预你们的仇怨，我只要回我已经赔干净的钱。”

“哈哈哈……”兀鹫扶着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怪不了牧溪，要怪就怪范公子动作太慢，竟然没有抢先一步先吃掉泔水，不然怎会让巫长老如此破财？”

“哦，你家范公子口味还真别致。”巫信礼波澜不惊地摇晃着钱袋，好像跟思源山庄和玄鸮堂沾点关系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奇怪爱好。

牧溪抢过钱袋往里边扔了一张金叶子，如愿堵住了巫信礼的嘴，巫信礼心满意足拉着兀鹫上了马车。

“看来我确实不是做饭的料。”牧溪望着马车扬起的尘埃挫败的垂下脑袋，活到现在，他从来没有亲自下过厨，原以为不过是一碗粥，还不是手到擒来，没想到闹了这么大笑话。倒是范衡，厨艺方面贤惠的相当可以。

“我找的又不是厨子。”范衡俯身轻轻吹掉落在牧溪肩头的树叶，“你不必为我做这些无聊的改变，不过你要是真心想学，改日我亲自教你。”他的做饭水平再差，教个只会做毒泔水的牧溪还是绰绰有余的。

牧溪不再说话，范衡近在咫尺的呼吸轻飘飘撩动起早上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绪，唯一能做的就是拉开跟范衡的距离。

牧溪径直回到香料铺中，寒鸦正在柜台上摆弄着瓷盒中灰白的香丸，整个店铺内沁润着栀子的浓香，牧溪不由地皱起眉头，浓烈到掺杂了几分苦涩的气息，牧溪忍不住关上正在散发香气的瓷盒，这种香丸一枚足以满屋生香，寒鸦一股脑扔了十几枚在这里，浪费不说，还熏得人头昏脑胀。

寒鸦收起瓷盒放回货架道：“牧溪，你知道此香叫什么吗？”

“什么？”

“相思，”寒鸦伏在柜台上单手撑着下巴，定定的看向牧溪，“初闻馥郁，细品苦涩，倾心相爱是为馥郁，爱而不得是为苦涩，越是求不得，越是能品到此香中令人作呕的苦涩，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受吗？”

牧溪站在香囊展架旁，手指抚过香囊上精致的纹样，他并不想知道寒鸦的感受，但寒鸦……

“厚重粘腻的苦涩在我的咽喉堆积，”寒鸦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喉结处的抓痕清晰可见，寒鸦的声音嘶哑道，“可我喜欢这种感觉，这证明我依然爱着你的一切，要是我能够死于这种馥郁的苦涩，或许是老天赐予我最大的解脱……”

“开什么玩笑，”牧溪不禁走到柜台旁边劝道，“收起你那套可悲的自怜吧，通过这种方式能够证明出来的爱意不过就是自我感动下的虚幻泡影而已，你就这么不甘心放弃你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执念吗？”

“轻易放弃的还能是执念？”寒鸦反问道。

见牧溪没有说话，寒鸦双手撑着柜台目光如炬盯着牧溪，“要说我为什么没有放弃……哼，我还不瞎，你的身体根本没有被彻底满足，那个姓范的昨晚和你待了一晚上，居然没能……他根本不通爱/欲之道，我从见他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即使外表再流光溢彩也遮不住他眼底的孤寂，他简直是一片燃不起任何欲/望的荒芜冰原，他那乏力又虚假至极的柔情永远无法让你领会什么叫极致的迷狂，你面对的将是足以让人歇斯底里的空无。”

“那又如何？”

“什么！”

“你好像从头到尾都忽略了一件事，”牧溪随手拨弄着柜台上的算盘，“我的真心倾慕于他，我的欲念同样源自于他，我是欲望的主人，而非容器，我对他的渴求由我亲自用身体解读，使我迷狂的来源是我倾慕他的欲念，而不是他单方面的赋予，你说我的身体没有被满足……我还没有饥渴到连区区等待都无法忍受的程度。”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寒鸦一脸不敢相信地直起身子道，“是范衡吗？”

“范衡可能不会像你那般精通爱欲之道，可有一件事情是你无法做到的。”

“什么？”

“如何毫无芥蒂审视自己的心。”牧溪指着自己的心口道，“生和死，爱和恨，不甘和满足，纠缠与放弃，一切的一切，我渴求为何，是什么阻碍我的渴求，我又该如何取舍，他并没有告诉我答案，但他会引导我做出真正想要的抉择。”没错，就算是范衡最失态的时候，都没有像寒鸦那样不顾自己的意愿强行逼迫。

寒鸦的索求跟他的给予一样猛烈和单纯，牧溪了解寒鸦在玄鸮堂作为情人的评价有多高，也毫不怀疑寒鸦在床笫之间能给他极致的欢愉，可牧溪同样明白，一旦沉溺于这种单一感官的愉悦，便失去了长久爱人的能力，诚然他只是一个杀手，爱对他来说太过奢侈，可直接放弃又令他心怀不甘。

寒鸦救他的那晚，他曾试图接受寒鸦，可看到寒鸦贴近的嘴唇，想到从这张嘴很快就伸出舌头在他口腔肆意妄为，就像逐流聚会上的杀手那般，牧溪不由地泛起一阵恶心，不行，他做不到，身体和意志都在拼命排斥，最后只化成了匆匆一句抱歉。之后的几年，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童年不好的经历而天然驳斥这种亲密关系，直到遇见范衡，他才明白，被放荡与卑污思想折磨的身体真的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无视道德的下流与饥渴，甚至比当年寒鸦的索求更加过分，基于此，他没有立场苛责寒鸦，可是……

“你居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寒鸦一脸不敢相信地抓住牧溪地手腕叫道，“引导你？我看分明是在引诱你，太阴险了，摆出十足的诱惑者姿态，欲擒故纵，又故意让你误会成是你自己想要，醒醒吧，这是范衡设下最无耻的情色陷阱，等你彻底沦为他的俘虏，他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狠狠抛弃你！”

寒鸦将牙齿咬咯咯直响，范衡以为这种小把戏他会看不穿吗，甜言蜜语，佯装大度，以退为进……骗骗单纯的牧溪或许有用，骗他？门都没有！没错，范衡就是个阴险狡诈的骗子，把牧溪从这种混账手中拯救出来的自己才有资格得到牧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