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行绝密,不再会有第五个人知道。”范源一脸纠结的看着范衡脸不红心不跳将牧溪的手指放在手心把玩,又将他的长发缠在牧溪手指上,没有欲望的味道,有的只是某个蠢蛋在用几乎幼稚可笑的方式宣誓牧溪心意的所属权而已。
范衡笑了笑,善解人意地松开了牧溪的手指,可眼睛还是没有在牧溪身上移开视线,口中的话好像也是从某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器官发出一样,“如果我们把沧海的遗稿当成一位大家争相占有的绝世美人的话,为了江湖的安宁除掉这个祸水,或者将这个美人藏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真的会彻底解决掉关于这么美人引起的所有争端吗,阿牧,若果是你的话,该怎样做才能真正意义上消弭这场纷争?”
牧溪将手指覆在古玉棋盘上感受着玉石温润的质感,思索了一会而说道:“美人被追逐是因为她的倾城之貌的话,只要她不再貌美,或者人们一瞬间意识到她只是带着绝世佳人的假面,真正的她不过是个乡下随处可见的农妇,甚至是粗俗愚笨又一文不值的三流货色,人们为了彰显自己没有被人愚弄,会不约而同的忘掉她,她就像马蹄扬起的灰尘一般消散在大家的视线当中。”
啪啪啪——
范衡由衷的赞赏着牧溪:“不愧是玄鸮堂的头号杀手,让人们真正放弃对某件事物执念的的方法就是,让它变得一文不值,我们找回沧海遗稿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让它彻底变成过时的东西,甚至是毫无半点用处的残次品,让它彻底变成一个笑话。”
“凭我们,可以做得到吗?”牧溪了解沧海遗稿真正的价值,它的价值在于其本身文字的架构,并不是随便两句诋毁就可以做得到的。
“我们没有那个实力,但有个人可以。”范思爱怜的抚摸着即将开放的花蕾,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上官逸。”
“他曾经游历四方,跟着赤瞑教教主一起编写毒蛊残卷,如今他医术几乎致臻化境,他可能无法彻底毁灭沧海遗稿的价值,但他可以净化遗稿,让它变成另类珍贵的医学资料,你觉得有人会去拼命抢夺一本只花几十文就可以在书店买到的医案吗?”
“如果这个世上有一个人能做到的话,那便只有他了。”范源点头赞同着,“相信他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范思胸有成竹道:“我来说服他,上官逸跟思源山庄向来交好,而且为人正直,痛恨草菅人命的暴行,这次他来思源山庄报信,也表示了想要帮忙的想法,这是我们目前能做到将损失降到最低的手段了。”
范衡颇为可惜的叹了口气,他原本还以为能够用更加激进的方式,他已经准备好以最轻蔑的姿态将曾经江湖和朝廷的噩梦踩在脚底,挑衅他们,激怒他们,让他们享受灭亡前的疯狂是他最后的慈悲,可怕的东西唯有用更可怕的东西可以掩盖,不过……
“噩梦并不能打败噩梦,或许消弭噩梦的最好方式真的是那颗为世人求索的心脏。”范衡说道,“所以现在需要我这个噩梦做什么?”父亲和二叔离开这么久,想必思源山庄和玄鸮堂的事情要暂时交付他人了。
范思也没有跟范衡客气,直接将思源山庄与其他家族的人情往来交给了范衡处理,反正在这之前经常让他出面代替自己出席各种场合,范衡对这种事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玄鸮堂呢?”范衡补充道,他上一世也当过玄鸮堂堂主,业务还是相当过硬的。眼下玄鸮堂四位夜枭首领,阿一背叛,牧溪留守在他身边,兀鹫去了巫山派,流霜还在万梅山庄执行任务,可谓是人才凋零。
范源回答:“玄鸮堂所有活动暂停,各联络点只需保持最基本的维生状态,所以各处杀手都留守原位,要是实在拿不准的事情,牧溪做主就是。”
“属下明白。”牧溪在玄鸮堂当了这么久的杀手,第一次见到玄鸮堂居然还有这么低调的时候,简直就像隐入烟尘一般。
“而且这次玄鸮堂有足够的理由不接生意。”范思摸着下巴笑着解释,今年牡丹花会之后,会举行久违的武林大会,胜者当选武林盟主,届时,各大江湖门派都会来到洛阳,为了避免比试的不公,所有门派联合向所有刺客组织施压,严禁暗箭伤人,玄鸮堂是受到警告最多的一个。在此期间回绝所有生意,也是为了显示玄鸮堂不会插手的诚意。
“哼,”范衡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节,“就算所有杀手组织都不会插手,也免不了会出现自相残杀的盛景。”武林大会他上一世也经历过,不过记忆中的大会比如今举办的时间要晚的多,那时候他身为堂主也收到诸多明里暗里的警告,那时候他原本就无意发这笔战争财,也就顺手当了这个好人,不过那时候的洛阳,总会在街角出现几具冰冷的尸体。
武林盟主——要是他没有记错的话,是泰山派大弟子高百尺,虽然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可武功极高,一手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只是此人未免太过刚直,最后免不了遭仇家毒害。
范思指尖轻击棋盘道:“至少我不希望盛景中有玄鸮堂和思源山庄的身影,树欲静而风不止,在我们回来之前,衡儿你千万别擅自插手那些江湖纷争。”
“但愿我不会被卷进去吧。”范衡站起来伸着懒腰说道,肩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胸前的伤估计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就算这时候有人打着庄主朋友的旗号来找他帮忙,他也无能为力,还是当个弱不禁风的二少爷算了。
范思闻言神秘兮兮从袖中拿出一份信封交给范衡,范衡正想跟牧溪一起看,却被范源当场阻止,并借着跟牧溪交待玄鸮堂事务的理由将牧溪带进范思屋内。
范衡皱眉看着紧闭的门窗问道:“所以说这是在搞什么名堂?”这个境况他无法听到二叔和牧溪的低语,玄鸮堂的事情范源没有必要瞒着他,单独跟牧溪说话,恐怕只有一种可能……“你们不会真觉得牧溪会受那种貌似恐怖的威胁吧?”范衡有些烦躁捏着信封,里边厚厚的一叠纸,可他现在真的无心观看,他的心在远处隔了好几扇门窗和屏风的书房内。
范思拿过范衡手中的信封帮忙拆开后交还给范衡,“牧溪情感的最大威胁难道不是你吗?他怕你变心胜过玄鸮堂的任何刑罚。”
“我明白。”范衡静下心来仔细翻看着信封中的内容,“这是我未来一个多月的行程安排?”里边的内容有够丰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某个纨绔子弟的逍遥名录呢,光里边那些花样繁杂的宴会和游园,就足以让他在洛阳塑造出完美的浪荡子弟形象。
“为了避免那些可有可无的‘江湖老友’会面,我特意给你安排这些精致又浮夸的出游,还有……”在范思喋喋不休的叙述中,范衡眉头也越皱越深,为了拆散他和牧溪,父亲和二叔可谓是用心良苦,但那只存在于他真的会对某个女子一见钟情,爱她爱到足以忘记跟牧溪的一切,至于牧溪那边……确实该好好琢磨一下该怎么处理。
与此同时,经过范思房间曲折错杂的弯曲,进入范思最深处的书房,范源也正滔滔不绝跟牧溪说着玄鸮堂现在的成员布置和新增的联络处。
“属下记住了。”牧溪仔细回忆了一遍范源说过的内容,认真回道。其实这些东西怎么看都没必要瞒着范衡,范源到底要跟他单独交代些什么?
“你和衡儿,究竟是怎么回事?”范源总算问出了盘旋在自己心中的疑问。
“正如堂主看到的。”牧溪如是说道,刚才他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
范源露出嘲讽的笑容,“你不会真以为你在他心中有那么重要吧,实话告诉你,感情这种东西,一旦兴起,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等兴致过了,所有东西都会变得索然无味,你很幸运,你的容貌,性格和身手相当出色,足以让衡儿为你赴汤蹈火,可要是你觉得这就是一辈子的激情,那你未免太过天真……我问你,生与死的考验跟色与欲的考验哪个更让人动摇?”
牧溪沉默下来,毫无疑问,范衡可以为他舍生忘死,可要是真的有绝色佳人对着范衡投怀送抱,范衡怎么看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你们经历过生死,却没有经历过诱惑,相濡以沫之后输给另一张妖媚或清纯的面容,那时候你该如何?”范源接着追问道,“而且,繁衍,是刻在人骨子里的东西,你觉得范衡真的会甘心放弃这个?就算他现在愿意放弃,你可以保证以后吗,你舍得让范衡陷进两难的境地吗?他若是现在一厢情愿的将对你的感情公之于众,日后该如何让人取笑他的幼稚与肤浅?”
牧溪用力握紧手中的雁翎刀,指间关节都攥得发白,他已经做好被抛弃的准备,却没有想到未来的范衡可能会因为自己陷进两难境地,这是他无论无何都不想看到的。
“我该怎么办?”
“让他现在就见识一下,什么叫国色天香。”范源讥讽地笑了笑,手中的折扇刷的打开,上面赫然绘制着冲天富贵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