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刚才跃跃欲试的客人瞬间没了声响,在这种情境下,无疑回答的越晚获胜的几率越高,阿彩的舞步看似轻巧,实际上相当复杂,回旋舞步极多,跳舞时间也很长,还夹杂着迷惑性极强的转身,最好的办法是等别人将错误答案试尽后选出相对合理的。
长久的寂静,大家都在等一个最先开口的人丢乖露丑。
“二十三个。”范衡端着酒杯从容说道。还没等众人的耻笑发出声来,星彩坊老板和阿彩便笑意盈盈的朝范衡拍掌祝贺。
“恭喜范衡公子答对了。”阿彩捂唇笑道。
“什么啊……”席间一阵窃窃私语,这事情进展方向也太离谱了些,哪个正经男人在欣赏舞蹈时专心数着姑娘们做了几个回旋啊!
连星彩坊老板都没意识到游戏会结束的这么快,太阳都没落下山去,难得他还准备了用贝壳装饰的花灯增加氛围。
“所以宴会是要到此为止吗?阿彩姑娘?”范衡从座位上站起来朝阿彩伸手,阿彩刚想将手搭上去,范衡手腕一转,灵巧地将手虚搭在阿彩腰际,在众人看来,范衡简直是在宣告自己今晚的胜利一般。只有阿彩的神色微不可查地僵了僵。
“真够急色的!”席间曾经向范衡礼貌问候的“好友”们在嫉妒心的驱使下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牧溪刷一下从席间站起,目光凛冽地朝周围环视一圈,用几乎从牙缝里咬出来的声音说道:“愿赌服输,你们没有猜到答案,就不要嫉妒别人捷足先登!”
“阿牧……”范衡虚搭在阿彩腰间的手终究没有撤回,“我今晚可能要失陪一会儿了,你先回山庄,或者……找个可心的姑娘度过良宵,咱们明天再一起去别处游玩,务必让你玩的过瘾。”
阿彩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范衡的表情,毫无破绽,心下一阵不满,便迅速回身撞向范衡的怀抱,范衡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往下一蹲,捡起了舞台上不知是谁掉落的发钗交给了星彩坊老板。
“哼……”牧溪拿起雁翎刀离开之前,毫不客气地嘲讽起众人,“也不照镜子看看,这里除了范衡,还有谁有资格与阿彩姑娘同塌而眠……”牧溪感觉胸中的酒气正在上涌,明明没有喝几杯酒,却醉成这副样子。不,这只是借着聊胜于无的醉意抒发不满罢了,酒有时候简直是最好的替罪羊。
一方面因为牧溪有刀,另一方面谁也不愿意自降身份跟一个醉汉一般见识,便由得牧溪歪歪扭扭地离开了。
牧溪刚出星彩坊,后面就沾上了条尾巴。
“牧公子,”段丛飞伸出手想扶住摇摇欲坠的牧溪,“你醉成这个样子,要不先去我的别院暂住一晚……”
“滚。”牧溪面无表情地看着段丛飞,一掌拍开段丛飞的手腕威胁着,“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牧溪这一掌力道不小,段丛飞扭着脸呆立当场,声音中夹杂了不谙世事大少爷的独特委屈,“范衡这会儿估计已经跟阿彩缠绵起来了,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太孤独了……放心,我不会告诉范衡我们今晚的事情。”
“那你可真是善解人意啊。”牧溪笑眯眯靠近段丛飞,雁翎刀瞬间出鞘,朝段丛飞脖子撞去。
要死了!段丛飞绝望闭上双眼,刀刃并没有向意料中的那样割断头颅,吴惟用拽着段丛飞的后领死命一拉,雁翎刀在段丛飞颈侧留下可怖的伤痕,却没有致命。
牧溪冷哼一声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什么东西啊!”牧溪走远后,段丛飞惊魂未定坐在台阶上骂道,“不过是范衡的男/宠,还以为自己多高贵呢!”
“少说两句吧……”吴惟用拽着段丛飞的衣袖将他拽起来道,“范衡本人都对他没有半分轻慢的意思,你在这里作什么死?去跟星彩坊的姑娘们喝酒岂不是快活的多?”
段丛飞用力抽回衣袖,跑到巷子尽头的角落里,就手在墙根底下小解。完事之后揽着吴惟用就要说悄悄话,惹得吴惟用捏着鼻子退避三舍。
“吴兄,”段丛飞弓着腰低声道,“你也算是风月老手,可曾见识过这等尤物?”真不知道范衡什么时候把这个人收进房中的,想玩金屋藏娇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么深情的资本。
吴惟用心知段丛飞说的正是牧溪,便诚实地摇了摇头,要是这个姓牧的进驻折柳巷,恐怕全洛阳,不,整个江湖的同道中人都会趋之若鹜。
“范衡现在对他毕恭毕敬,不过图个新鲜,不然怎么会今晚就弃他而去,而且……”段丛飞一脸下流地笑着,“现在因为一个女人就吃醋成这个样子,以后恐怕有他受的,范衡今晚的冷落只是开始,孤枕难眠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尤其是经历过别人疼爱的身体,会比任何时候都空虚。”
“可他看上去也不像会找你解决的样子。”吴惟用说道,“而且范衡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对他失去兴趣,你有何必非要现在横插一脚?”
段丛飞摸着颈侧狰狞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可疼痛却丝毫没有衰减。“我等不及了。”段丛飞腰弓的愈发厉害。
吴惟用诧异地看着段丛飞呈现出来地诡异姿势,随即明白过来,这时候站起身来怕是要原地支起帐篷了。
“劝你别轻举妄动,”吴惟用一语双关提醒道,“那个男人身上有刀锋的味道,比去年我们遭遇的强盗恐怕还要危险百倍,而且他现在背靠思源山庄,甚至有可能跟那个刺客组织有牵连……”
“不会吧……”段丛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蜡黄,“你是说他可能是里边的杀手?”随即段丛飞便胸有成竹地摆了摆手道,“肯定不是,以范衡的品味怎么可能碰个满身鲜血的杀手呢,顶多是个会点武功的江湖游侠啦。再说,长那么标致不靠身子赚钱跑去杀人,脑子有坑吗?”还刀锋的味道,他只闻到浅淡的皂角与驱蚊草混合的香气。
吴惟用看劝不动段丛飞,便也放弃般的摇头走开了。“不管是范衡还是这个牧溪,没有一个善茬,最后搞出事端别怪我没提醒你就是了。”吴惟用临走之前最后劝诫道。以范衡的皮囊,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有人敢起觊觎之心,靠得恐怕不只是思源山庄的威慑,牧溪现在受他庇护,段丛飞要是真敢……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老子办不了姓范的,还办不了这个牧溪了!”段丛飞恨恨地朝折柳巷方向走去,“先解决今晚再说!”
天色渐晚,牧溪茫然走在街道上。
“我应该醉了。”牧溪彷佛自我提醒般时而踉跄一下步伐,一直走到街道旁的华灯初上。
“你该赶紧回家了。”好心的摊贩提醒这个漂亮的男子道。随着洛阳牡丹花会和那个劳什子武林大会临近,城内进了好些不辨身份的外地人,繁华是繁华多了,就是危险程度也与日俱增,这个男人后面跟了好几条不怀好意的尾巴,还是该提醒一下的。
“回家?”牧溪嘲讽地笑了笑,“我自己都不知道家在哪里。”牧溪抬眼看了看身旁的摊贩,神色中略微闪过一丝困惑,随即一把扣住摊主的脉门厉声问道,“你是谁!”此人带着假面,可身上有他熟悉的感觉,可他现在根本无心仔细回忆,只好简单粗暴的逼供着。
“卖假古董的……”摊主瑟瑟发抖地蜷缩着身子尖声回答,“钱在小的腰间的布袋里,爷随便拿,别杀我,也别拿我见官!”
牧溪看了看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只好松开摊主的手腕。
这时,和生客栈的招牌映入眼帘,牧溪深呼吸了口气朝里面走了进去,客栈老板认出了牧溪,急忙起身迎接。
“牧公子来这里有何贵干?”老板小心地陪着笑脸,这可是思源山庄二公子的贵客,怠慢谁也不能怠慢牧公子啊。
牧溪见客栈老板摆出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就软下态度表示自己只是来喝酒的,希望找个清静些的地方,老板当即招呼杂役将牧溪请入预留给贵宾的豪华客房,牧溪进去一看,竟然跟当时他跟范衡第一次见面时入住的客房一摸一样,客栈老板识趣地点了点头,告诉牧溪这正是那间客房。
经过长久不知所以地奔波,牧溪疲倦的靠在梳妆台上,镜中的自己俨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敬即将到来的解脱和自由。”牧溪朝着镜中的自己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现在的范衡恐怕正跟阿彩姑娘……牧溪挥手将镜子扫到角落,他不想看那个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在苦笑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