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已过，和生客栈仍然还有零星客人坐在大堂饮酒，并且丝毫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店小二生子小心的缩在柜台后面观察着动静，不少是洛阳城内来头不小的公子哥，还夹杂着看上去就不好惹的生面孔，他们都在不约而同朝着楼上尽头房间投去玩味的目光。
牧溪依旧在房中闷闷地喝酒，混沌的脑海中已经开始酝酿该怎样跟范衡提出分手的问题了。
楼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牧溪垂目放下酒杯，抬手往窗户边框扔了一记飞镖，来人从窗台狼狈摔在地上，飞镖正好贴着颈侧划过，在脖子上留下细小的伤痕。
“原来是你，白鹇。”牧溪放下手中淬毒的飞镖朝窗外来人说道，“我说刚在在古董摊前面看你怎么那么面熟。”
之前在摊前白鹇带着假面，而且故意佝偻着身子，显得原本就瘦小的身体更加干枯萎缩。白鹇是兀鹫的直属手下，与他见面次数并不多，乍一看到伪装后的白鹇，还真认不出来。堂主离开玄鸮堂之前将洛阳总部的事宜暂交由白鹇处理，如今找到这儿，可能有事相告。
“堂内情况如何？”牧溪带着满身酒气走到白鹇身边将他拉起，语气中已经没有丝毫醉意。
“牧首领，”白鹇毕恭毕敬朝牧溪行礼道，“堂内暂时相安无事，虽然有些类似于除掉竞争对手的任务找上门来……堂主也交代过，属下一样也没有接，之后可能会居心不良之人想拉玄鸮堂下水，所以属下还是决定暗中收集关于洛阳陌生访客的信息以备不测，武林大会召开在即，肯定会有人有小动作。”
牧溪认可地点了点头，“刚才我算是打搅你的工作吗？”
“那种事情无关紧要，”白鹇看了看牧溪身后摆着的酒坛着急道，“属下来这里就是提醒牧首领，您身后一直有人跟踪，他们现在正在楼下等着你出来，有几个属下认识，是洛阳城有名的轻浮浪荡之徒，您喝了这么多酒，一旦失去行动能力……会被他们……”
牧首领在堂内从来都是属于洁身自爱的那一批，唯一的情人恐怕只有寒鸦大哥一人，所以牧首领可能对那种恶意根本不会有太深的体会，便不会提防这些事。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牧溪重新做回桌旁提起酒坛往杯中倒酒，“放心，他们奈何不了我的。”在那些尾巴贴上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将他们尽数斩杀，隐忍到现在，除了为了保全思源山庄和玄鸮堂现阶段的声誉，还有就是，他实在没有精力去管那些不怀好意的凝视，他只想找个地方将自己灌醉，把搂着阿彩腰肢的那只手完全忘掉，第二天就可以若无其事的站在范衡身边。
白鹇还想提醒两句，被牧溪摇手制止。
“除了陪我喝两杯，你现在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牧溪将酒杯递给白鹇。
白鹇战战兢兢接过酒杯道，“要是寒鸦大哥知道我和牧首领共用一个杯子的话，他会杀了我的……”
“寒鸦？”牧溪轻笑一声，恍然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绯闻情人，是时候澄清了。
“首先，这并不是我用过的杯子，”牧溪指了指桌旁还有半展残酒的酒杯示意自己不是轻浮之徒，“其次，我和寒鸦根本不是情人关系，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以后也不可能。”
“那您那次跟寒鸦一起出席逐流……”
“为了抓捕堂内叛徒的小把戏而已。”牧溪一口将杯中的残酒饮尽，“进入树林深处后，我们就分开行动了。”
白鹇端着酒杯，目光却盯着桌上没怎么动过的菜肴，牧溪做出让他自便的手势，白鹇放下酒杯持筷夹起一根鸡腿啃了起来，在下边盯了这么久，还真有些饿了。
“那寒鸦一直没有否认这种流言……”白鹇嗦着鸡骨头含混不清地说道，“不过是单相思喽……倒也那怪，牧首领这样的风姿，我看着也能多吃几碗饭。”
说实在的，他的直属上司兀鹫也好看，但就是生活作风有点花俏了，任务一结束就往花街柳巷跑，事后可以编出比□□还劲爆的感想随笔，将廉耻踩在脚底……
流霜首领是个难得一见的清丽美人，可惜是个吃货，为了口吃的可以跟人当街打架，一个女人撸袖子把五大三粗的壮汉按在地上暴打，边打边爆着连市井流氓都想不出来的粗口，实在太狰狞了……
牧首领虽然平时冷淡了点，至少还属于正常人类的范畴，哪怕在买醉，也透着清雅禁欲的味道，充斥着无可抗拒的魅力。
“听说您如今在思源山庄二公子那边做事，”白鹇又夹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您今晚单独在这儿喝酒，范衡公子知道吗？”范衡可是堂主重点交代过一定不能招惹的对象，可见其危险性，牧首领在这种人手中做事，恐怕不会太轻松。
“啊？”牧溪只顾喝酒，只恍惚听到范衡的名字，茫然歪头道，“范衡吗，他待我很好。”只是范衡现在对阿彩也一样好，不……甚至比对他还要好！
白鹇一下被喉中未咽下去的糕点噎住，急忙喝了口茶缓了缓，牧首领怎么回事？他以前几乎没有出现这种答非所问的状况，真喝醉了？
白鹇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吃着饭菜，不久后打了个饱嗝结束这场战斗。
“牧首领，恕我直言。”白鹇擦着嘴角的油渍笃定地说道，“当感情严重受创的时候，女人往往选择暗自垂泪，男人则会孤独买醉，您是迷恋上谁了吗？”白鹇在席间看的清楚，牧溪根本就是在借着喝酒沉默的发泄，时而露出自嘲的笑容，这种笑容他只在一个目送挚爱与别人喜结连理的可怜人脸上见过。
见牧溪没有说话，白鹇大着胆子猜测起来，“是某个名门闺秀还是秦楼楚馆的风尘女子，那个人伤您多重，居然让您露出这种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