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送的?”范衡声音缓和下来,拿着发簪一下子穿透了齐阿猛的手掌。
“梁袖清大人。”
梁袖清?范衡心中突然警铃大作,莫如歌的背景也是梁袖清,可梁袖清却私下给身为沧海成员的齐阿猛毒蛊残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南山月不安的看着范衡明显黑下来的脸色,听他们的谈话,这事闹得挺大,都扯上当朝丞相了,就在南山月犹豫要不要插手的时候,范衡手起刀落将齐阿猛手筋和脚筋全部斩断,并用抹布堵住齐阿猛的嘴防止他咬舌自尽。
“南山月,可否先让这匹狼在你这儿歇会儿,我暂时离开,一个时辰之内肯定回来。”范衡将捆成猪的齐阿猛一脚踢进床底,朝南山月发出了请求。南山月眼见形式骑虎难下,只好点头答应,并且告诫范衡千万别食言。
范衡飞快赶回思源山庄,看到房间内正在制作假面的牧溪,开口阻止道:“阿牧,什么时候做完?三趾狼暂时不用死了。”
“怎么了?”牧溪手里的活计不停,范衡将审问的过程告诉了牧溪,牧溪面色凝重地往假面上添加了最后的装饰,将假面戴在脸上,果然与齐阿猛极为相似。剩下的只需要伪装一下身形便可。
“我们先回明月楼。”牧溪带上斗笠快步走出门道,“我还是暗中从窗户进入南山月房间,公子也赶紧出发吧。”竹叶青蛇皮的毒蛊残卷又出现在洛阳,而且经由来自沧海的齐阿猛之手,齐阿猛居然交待毒蛊残卷来源于丞相梁袖清,事情绝对有古怪。沧海难道不是一直想要抢夺毒蛊残卷吗?
“去明月楼路上我要不要吩咐白鹇让他先去三趾狼交待的别院暗中调查一番?”牧溪忽然回头问道。
“可以,”范衡摩挲着牧溪脊背,“一定要暗中查探。”
“我知道。”牧溪用力回抱着范衡道。
看到范衡回到明月楼,南山月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松了口气,赶紧将齐阿猛从床下拖了出来,这个烫手山芋还是赶紧给范衡这个暴徒吧。
范衡回到明月楼后没多久,牧溪也从窗户进来,不过摘下斗笠后,已然是黝黑肥胖的三趾狼模样,南山月看到牧溪的伪装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齐阿猛灵魂出窍,吓得她直往范衡身后躲,范衡示意牧溪表明身份后,南山月才从范衡身后出来,好奇的上前查看牧溪的伪装。
“乍一看很像,”南山月扒拉着牧溪宽大的衣摆道,“细看上去还是有些异样。”
牧溪不自在地摸着假面道:“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的多细致。”
要是兀鹫在这里就好了,以兀鹫的易容水平,绝对可以做到以假乱真。不过好在这里是洛阳,跟三趾狼熟识的人也不多,只要让目击者们看到“三趾狼”活着从明月楼出去便可。
牧溪调整了一下步态,模仿着三趾狼的样子趾高气扬的样子一脚将门踢开,剔着牙从走廊上大摇大摆的经过,艳兰小心翼翼地在后面陪着笑脸问牧溪南山月伺候得怎么样,牧溪不耐烦的扔给她一把银子,摆摆手赶走了艳兰,周围的看客也不敢上去招惹这个看上去就不好相与的黑胖子,牧溪在大堂坐着喝了会酒,确认有足够的目击者看到他之后,便走出了明月楼大门,消失在巷子尽头。
等牧溪再次出现在南山月房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自己原来的装扮。
“这回看上去顺眼多了。”南山月视觉被刚刚的牧溪狠狠冲击,看到恢复原貌的牧溪眼睛瞬间得到了净化,一时间不愿意再移开眼睛。
“咳咳……”范衡再一旁用力咳嗽着,南山月不满的看了看范衡,有没有搞错,这种时候还能有心思吃醋?
“准备一口箱子,天亮之前把这东西抬走。”范衡踢了踢昏迷的齐阿猛道。
就在南山月找合适箱子的时候,房间门忽然被敲响,原来是艳兰过来问南山月他们有没有受到齐阿猛的苛待。
“艳兰妈妈这时候才过来当好人有些晚了吧?”南山月连门都没有开,隔着门直言道,“妈妈还是去看看小浪……不,绿泓姑娘怎么样了吧,今晚受伤最重的是她。”
“月儿,你知道咱们这样的人惹不起齐大人,我这也是没办法啊,咱这一大家都得活命不是?”艳兰在门外低声下气说着。
南山月拿起茶盏用力扔到门板上,疾言厉色道:“没办法?你明知道绿泓今天是第一次接客,你还给她安排三趾狼,别扯这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了,不就是绿泓上个月生病没有接待成扬州来的富商吗,耽误你赚大钱了吧。欺软怕硬,连手底下的商品都护不住,举艳兰,你他妈也算是明月楼楼主?”
门外艳兰的声音也变得气急败坏起来:“没有我,你们全都得喝西北风,不识抬举的东西!”
碰……又是一件瓷器砸到门上,门外传来艳兰急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小浪……绿泓姑娘受了严重的撕裂伤,怕是需要很长时间恢复。”艳兰走后,牧溪如实说道,不止是身体上,心理上的摧残更加难以治愈,要走出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至少这段时间不需要她接客了。”范衡小心将碎瓷片收起,对南山月宽慰道。
看南山月仍然愁眉紧锁,范衡拿起短刀砍下一截椅子腿,并且将断腿周围砍的凹凸不平,走到齐阿猛身边一脚踢醒了他。
“你自己玩你自己,用点力,直到我喊停,”范衡将椅子断腿交到齐阿猛手中,在齐阿猛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刀削掉了齐阿猛残破的耳朵,“不然,我就砍掉你身上所有凸起的地方。”
齐阿猛惊恐地将椅子腿往后面放,奈何手筋被挑断,无法再进行接下来的动作,范衡恶毒地指了指墙边,“爬过去,使劲往墙上蹭,想办法蹭进去,然后,用你的后面用力撞墙。”
再强烈求生欲的驱使下,齐阿猛忠实的执行着范衡的命令,范衡却连眼神都欠奉,背对着齐阿猛喝起了茶,只有在听到齐阿猛偷懒的时候才往齐阿猛身上投射碎瓷片。
“这一幕要是让绿泓看到,会不会让她舒服点?”南山月快意地看着饱受折磨的齐阿猛问道。
范衡放下茶杯,正色道:“绿泓现在需要休息,不过等她好些可以给她看一些纪念品,比如……”范衡指了指地上的残耳和一截命/根子。
南山月抱着护花手册做到范衡身边,“有时候我也会幻想会有某位大侠救身处风尘地姑娘于水火之中的狗血故事,可自从遇到了你,我居然觉得,或许像你这样的人间活阎王才是我们需要的依仗,只要我们能给出你满意的价码。”范衡虽然残忍,但总算爱恨分明,如果被他当作自己人,他就会不计代价地倾力相助,要是在绿泓接客之前向范衡求助的话,绿泓也不会受那等苦楚。
“你能给出什么价码?”范衡面不改色地托着下巴问道。寻求庇护,南山月终归是将上一世的要求说了出来,接下来南山月说出来的筹码估计也跟上一世大差不离。
“我的忠诚,还有整个明月楼的实际控制权。”南山月下定决心般开口道,“从此以后,只要公子想要的消息,只要明月楼可以探听到,必然倾尽全力,公子当然也可以借用明月楼的掩护干任何事情,至于姑娘们的服侍,公子想必没有兴趣,只求公子不要再让今天绿泓的悲剧再次发生。若是有穷凶极恶的客人,请允许我向你求助。”
“可你现在不是明月楼楼主。”范衡一针见血指出南山月话语中的漏洞。
南山月靠近范衡低声道:“艳兰身患怪病,命不久矣,我在明月楼威望颇重,当上楼主并不难。”
怪病?范衡狐疑地回忆着艳兰刚刚的样子,不像是临终之貌啊,上一世他还以为是南山月给艳兰下过毒呢。
“今年二月份发的病,”艳兰放下护花手册道,“隐私之处起了奇怪的血泡,也不像杨梅疮,又痒又疼,不过是伤了风,竟活活拖到在床上咳血,前几日才迁延着好了。妙仁医馆的张涵虚来看过,说不出个什么道理,上官逸跟司徒药师千里迢迢从金陵回来,诊治了好一阵,最后说这应该是异域传过来的罕见血疫,会渐渐击溃人体正气,无药可医。艳兰听后大怒,直接将他们三个赶了出去,这些天也不住的求神问药,终究不见起色,也难怪她会那么着急撵着姑娘们去接客赚钱,想拿钱给自己续命呢。”
“血疫?”范衡一个碎片精准砸到齐阿猛脸上,齐阿猛撞墙更凶了。
牧溪坐到范衡与南山月中间,徐徐给自己倒了杯茶,“要是上官逸都没有办法的话,估计真的是药石无医了。”上官逸的医术多高明,他都下了定论,艳兰还在苦苦挣扎,无异于将姑娘们的血汗钱都扔进大海之中。
“牡丹花会和武林大会在即,我的确需要更多的消息渠道,”范衡靠在椅背上懒洋洋说道,“可我的庇护方式你也看到了,为了铲除威胁可是会不择手段的,跟我结盟,就是在刀尖上跳舞。莫不如说我才是最大的危险,南山月,你要考虑清楚。”
范衡说着跟上一世相差无几的话,这些事情南山月很清楚,但她上一世还是毫不犹豫答应了,这一世,南山月能给他什么答案呢。
南山月固执的点了点头,“这些我明白,最近的洛阳并不太平,明月楼的大家也想要自保,艳兰已经不中用了,我难道要坐等天降救世主吗,就算是魔鬼,哪怕力量能够暂时为我所用,我也会毫不犹豫签订契约的。范衡,你不会觉得我现在还有等待如意郎君来拯救我的小女子心态吧,从我杀了于慕容那一刻起,我就弃绝了这个蠢念头。我刚才有些明白我想要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了,人人都说妓子下贱,我偏要保她们生有所养,老有所依,死后身享供奉,不亚于任何良家女子。下贱?明月楼的女孩们有哪个是自甘堕落的?我保她们,也是在善待过去那个身不由己的南山月,这就是我南山月寻求的意义。”
“恭喜,南山月终于找到了自己。”范衡取出随身携带的迷魂针送给了南山月,“一点小贺礼,刺进人体任何地方都可以致人昏迷半个时辰以上,希望你不会用到。”南山月没有武功,送她匕首之类的冷兵器恐怕反被敌手所制,迷魂针造型简洁,易于藏匿,极适合暗算,以南山月的应变能力,一定让人无从防备。
南山月接过范衡的迷魂针,捧在手心好奇地观察着,比寻常绣花针还要细巧些,有了这个,至少能在范衡赶来救援之前先拖延一下时间,南山月仔细将迷魂针收好,朝范衡略拜了拜表示谢意,金钱,美色范衡不会看的上眼,南山月便开口问起现下范衡需要她留意什么消息。
“沧海,浣柳,逆生,毒蛊残卷,柳五郎,临渊,胜晚霞,岭南,赤瞑……”范衡执笔在纸上写着这些词语,“只要与这些关键词有关的,我都需要,还有三趾狼带着的硫磺圈上的守宫纹样和蛇皮封面的书本,看到了务必通知我。”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南山月看着这些陌生的词汇脑壳直疼,“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吧,这些东西看上去就很不吉利,我得先顾全我自己的性命。”
“那是自然。”范衡确认南山月将词语全都记住后,引火点燃了纸张,灰烬飘到齐阿猛的方向,范衡朝齐阿猛温柔地笑了笑,齐阿猛却如见厉鬼一般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牧溪不知什么时候找到了一口黑咕隆咚的大箱子,范衡照着齐阿猛脸上就是一耳光,齐阿猛两颗门牙飞了出去。“爬进去。”范衡指了指黑色的箱子柔声说道。等齐阿猛爬进去,牧溪利落地给了齐阿猛一记手刀,确保他不会中途醒过来。南山月看都实施妥当,便找人以帮她般陈年旧物为由将箱子抬走。
“对了,南山月,”范衡临走之前跟南山月说道,“就算身处淤泥之中,也不要放弃对美好的向往,侠义,救赎,爱情,纯真……这些东西虽然飘渺,但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上一世南山月等到了卫藤,这一世他相信南山月也必然会遵从本心,卫藤也好,其他人也罢,只要南山月真心实意喜欢,他也乐于像上一世一样给这位伙伴送上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