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溪不假思索仰头服下,半甜不苦,夹杂着微辣的气息在喉间弥漫。“这是什么药?”牧溪问道。
“毒药。”范衡看到牧溪居然问也不问就先服下了,不觉有些气闷,咬牙切齿回答道。牧溪是真不怕被毒死啊。
牧溪神色不变,走近范衡一把扣住范衡的腰,眨眼间匕首就架在范衡脖子上。“那跟我一起殉情好了,”牧溪盯着明晃晃的刀刃沉声道,“一会儿毒发就送你上路。”
“刀背杀不了我。”范衡抬手迅速将刀刃翻转,歪头让自己的要害更加暴露,“像这样,喉结旁边两指位置,用力划下去,接着迅速后撤两步,别让我的血脏了你的衣服。”
牧溪拿着匕首的手在发抖,但范衡却依然牢牢将刀刃对着自己颈侧,仿佛那不是刀刃,而是即将到来的情人热吻。
“我以后吃药之前会问清楚的。”牧溪被白森森的刀刃刺的眼睛发晕,却不敢放开匕首,生怕范衡真的吻向刀刃。
牧溪手上一空,匕首已经落入范衡手上,就像玩具一般转出绚丽的弧度。
“是司徒杏儿以前研制的离间丸,可以延缓阳明经在头面的运行速度,但并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只是让人看起来面有菜色,彷若大病初愈,一会儿你出席践行宴会还是要做些准备,不然不好骗过那些老狐狸。”范衡解释道。
“怎么起这名字?”
范衡告诉牧溪,之前有位员外夫人因不满小妾争宠,想装中毒嫁祸小妾让老爷疏远她,就找上了司徒杏儿问有没有一种能让人看上去虚弱不堪实际上却毫无威胁的药,司徒杏儿也看不惯那位跋扈的小妾,就研制了这个,成功离间了老爷跟小妾的关系,司徒杏儿顺势就起了这个名字。只是几乎没人会买这种东西,司徒杏儿就索性把剩下的直接给范衡了。
说话间,药已经起效,牧溪脸上浮现出苍白灰败的色彩,把范衡都吓了一跳,连忙试探了牧溪的脉搏,确认没有问题后才放心的跟牧溪一起离开山庄去参加践行宴会。
“脚步虚浮点,下盘别那么稳。”路上范衡提醒道。
牧溪立刻学起了折柳巷小倌们弱柳扶风的走路姿态,“怎么样?”牧溪扭着腰问道,想了想,牧溪仿若无骨地靠在杨树边轻轻咳了了两声。
“有侍儿扶起娇无力那味了。”范衡悄悄在牧溪耳边评价道,“就是这恩泽到底是空负了。”范衡忽然发现牧溪的演技还是相当不错的,孺子可教。
“扶我。”牧溪伸出了胳膊,他现在这病恹恹的面色范衡抱他都不带突兀的。
“领命。”范衡喜滋滋接下了牧大首领的任务。
践行宴会还是在碧水别院举行,宴会上的人看到牧溪苍白的脸色不禁朝范衡投去了意味不明的目光,湖松道长跟林秋枫连忙过去将牧溪和范衡引到了上席,湖松道长不放心,想要给牧溪把脉,都这些天了还这么孱弱,伤得不轻啊。
“多谢湖松道长美意,”范衡眼疾手快拦了下来,“上官大夫看过了,说是再修养几天就没事了。”
“是吗?”林秋枫怀疑道,“牧公子习武之人,以后别有什么隐患啊。”这样子看上去就虚啊。
“不会的,”牧溪朝林秋枫宽慰道,“我的身体我清楚,就是累了些……”牧溪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话中深意,不禁有些发窘,周围的人听到这话也窃窃私语起来,时不时向牧溪投去暧昧不明的笑意,霎那间牧溪感觉自己在经历游街之刑。
“少见多怪,”楚湘妃鄙夷的声音响起,“牧公子,别在意,有的人啊,看到姑娘家手腕子都会联想到锦被翻腾睡鸳鸯的,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写话本去啊。”
卫藤也遥遥向牧溪举杯,“牧公子救别人一命,我鸢城只有佩服的份,私下编排可做不出来。”
牧溪看到旁边沉静如水的范衡,脸色也从容了很多,呵,编排又如何,能编到多夸张?床上那点事说破天也就是肢体交缠的姿态罢了,懂人事后谁还能免得了这些念想,他又没跟范衡当众表演颠鸾倒凤污大家眼睛。这事,最不该难为情的就是他跟范衡。牧溪再次观察着范衡,嗯,很好,根本没有尴尬的意思,甚至还隐隐有些骄傲。
范衡自然不会受周遭目光的影响,以自己为蓝本的春宫图都看过,还怕这点窃窃私语?想到这,范衡席间落落大方地拿出了自己跟牧溪的生辰八字给苍竹道长跟湖松道长看,虚心地讨教起他跟牧溪缘分深浅和成亲吉日起来。
苍竹道长和湖松道长拿起纸张一本正经掐指算了一会儿,然后二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拿起笔在红纸上挥洒秋毫。
“佳偶天成,请范公子回山庄后拆开阅读。”湖松道长哈哈笑着将纸张叠好交到范衡手中。
“天作之合,牧公子,你这场姻缘真是妙不可言呐。”苍竹道长捋着胡须笑得一脸神秘莫测。
“多谢二位道长吉言了。”牧溪将纸张收回袖中,跟范衡一起朝苍竹道长和湖松道长行礼道谢,范衡也适时提起自己要跟牧溪一起回凉州祭拜牧溪父母的事情,毕竟成亲这种人生大事,肯定要先告慰双亲的,林秋枫也不可置否点了点头,范思也到林秋枫身边表示,若是又任何异动,可以随时去思源山庄找他,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了跟范衡的位置调换。
宴会结束后,范衡跟牧溪一起走在去玄鸮堂总部的路上,范衡小心地拿出湖松道长给自己的测算结果。
“成事在人。”四个大字跃然纸上,力透纸背。
牧溪也打开了苍竹道长给的纸张。
“喜欢的都是吉日。”苍竹道长飘逸灵动的笔触最后还调皮的画了个鬼脸。
“不愧是剑道双杰。”范衡将纸条收回感慨着。
“他们真的精通卜算吗?”牧溪不明所以地看着纸上的鬼脸。
“世人求神拜佛,求得是答案救赎,拜的是名利欲望,最终渡的是自己。希冀虚妄,跪于台下,祈求神佛平等的慈悲,卜算更像是为自己后续行动提供的借口,牧溪,你会向神佛祈祷吗?”
“若满天神佛可以让我一直留在你身边的话,我愿意祈祷。”牧溪指尖摩挲着范衡衣袖间的暗纹回答,“可在我走投无路求助神佛前,你已经做到了。”
范衡接过牧溪手中画着鬼脸的纸条,“二位道长自然精通卜算,卜算的尽头是人性的探索,他们已经算到,我们不需要上苍赋予的吉凶,真正的天意在这里。”范衡轻点牧溪的胸口。
“你想什么时候成亲,我的天意?”范衡笑眯眯在牧溪耳边耳语道。
牧溪一把攥住范衡的手指,周围摊贩在喧哗叫卖,阳光毒辣辣地打在灼热的青石板上,答案几欲脱口而出,水月夫人的阴影骤然落在牧溪心间,牧溪没有回答,去玄鸮堂总部的脚步快了许多。